“废话,当然疼。”毛悦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她下意识想躲起来,但腰上的伤让她动弹不得。
颜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往前挪了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和那些来人之间。
毛悦看着这个背影,突然扯出一个笑。
这女人明明自己脑子都不清楚,遇到事倒想着挡在她前面。
她下意识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拽回来,可腰侧伤口随着动作传来的撕裂痛感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冷汗。
……算了,先不管了。
眼下这局面,比她预想的要麻烦得多。
林天翊那老狐狸,让她来接的货,竟然是路绵的东西……
路绵……
毛悦脑海里闪过那个漂亮得过分,也心狠手辣地过分的女人。谷幕那个“小女朋友”。
她跟路绵只打过一两次次照面,但每一次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女人身上的危险。
这个局面……她暂时还没想到怎么破。
硬拼?
别说她现在带着伤,就算全盛时期,带着年颜这个不定时炸弹,对上路绵这些训练有素的手下,胜算也几乎为零。
更何况,得罪了路绵,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个城市混了。
服软认栽?
路绵会轻易放过动了她东西的人吗?
看刚才那个队长的态度,显然不会。
而且,林天翊那边怎么交代?任务搞砸了,还落到了对头手里……
那找谷幕……?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毛悦自己压了下去。
这件事有点大,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谷幕现在和路绵的关系……虽然谷幕说是女朋友,但毛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自己把谷幕牵扯进来,路绵会不会迁怒她?
可是……
毛悦的目光扫过面前年颜固执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又感受着腰间一阵阵的抽痛。
她现在在这边唯一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谷幕了。
谷幕虽然有时候轴了点,但很讲义气,这点她是知道的。
而且,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和年颜部分底细,并且……似乎能在路绵面前说上几句话的人。
林天翊那边,可能会因为路绵放弃她。这一点,毛悦几乎可以肯定。
在巨大的利益和风险面前,她这种外来户随时可以被林天翊当成弃子。
纠结再三。
毛悦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绵锦的人虽然看似没有紧逼,但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
时间不多了,一旦被带到路绵面前,恐怕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她趁着年颜挡住大部分视线,动作极其轻微地将手伸进裤袋,摸到了那个屏幕碎了的手机。
凭借多年在刀尖上舔血练就的敏锐和对手机的熟悉,她甚至不用低头看,手指就在破碎的屏幕和保护膜下,凭着记忆和触感,飞快地盲打。
【谷宝,码头,有点事。】
只有几个字,言简意赅。
她不敢多发,怕被察觉。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微震传来,她立刻将手机悄无声息地塞回裤袋深处,按了关机。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呼吸甚至都没有丝毫紊乱。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力气,后背渗出更多冷汗,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微微喘息。
消息发出去了。
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看谷宝能不能收到,以及……愿不愿意,能不能来捞她了。
徐遐那边结束通话,大步走到毛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是谁的人?”
毛悦强撑着站直,扯出一个痞气的笑:“路过,看热闹的。”
陈遐显然不信,目光扫过她腰间的伤,又看向一旁眼神茫然的年颜,最后落在地上那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黑衣人身上。
“这些人是你解决的?”他问,语气里带着审视。
毛悦还没开口,年颜却突然往前又挪了半步,挡住了毛悦。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陈遐,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陈遐皱了皱眉。这女人……很怪。
“悦姐!”旁边一个小弟忍着痛爬过来,压低声音,“是绵锦的人……咱们撤吧?”
毛悦皱着眉寻思着。
林天翊的货居然是路绵的。
这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鬼?
现在被路绵的人抓个正着,麻烦大了。
她正想着怎么脱身,男人的耳麦里似乎传来了新的指令。
他神色一肃,对着毛悦说:“我们路总要见你。”
毛悦心里骂了声娘。
见路绵?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她下意识想拒绝,但腰上的伤一阵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年颜立刻伸手扶住了她,力道稳得惊人。
队长见状,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手下上前,看似客气实则不容拒绝地“请”毛悦上车。
“我自己能走!”毛悦甩开那两人的手,咬着牙,在年颜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车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还在呻吟的黑衣人,又看了看那艘安静的货轮,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林天翊……你他妈到底在玩什么?
另一边,谷幕倒是没急着去张姐那儿。
车子驶出别墅区,她看着窗外逐渐变得熟悉的街景,忽然对前座的司机开了口。
“不着急,先在附近随便转转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默默降低了车速。
车子缓慢地穿行在城市的脉络里。
谷幕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外掠过的商铺、行人、熟悉的街角。
她让司机开去了老城区,那里还保留着一些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模样。
【宿主,咱们真不去张姐那儿了?】系统在她脑海里嘀咕,【还是去找然也聊聊羡锦纾的事?总得干点啥吧?】
谷幕在心里摆了摆手,像是要拂开什么纠缠的东西。
“不去。今天啥也不干。”她回应系统,声音带着点难得的懒散,“就当……放假了。”
她最近确实太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打架奔波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是心累。
她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的空间和时间。
哪怕只是在这方寸的车厢里,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
车子不知不觉,晃到了育才学校附近。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灯亮起,勾勒出校园围墙的轮廓。
放学的高峰期已过,校门口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说笑着走过。
谷幕让司机在路边停下。
她摇下车窗,傍晚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她看着那熟悉的校门,眼神有些恍惚。
记忆像是被这熟悉的地点撬开了一个口子,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时的兵荒马乱。
后脑勺仿佛还在隐隐作痛,系统的机械音冰冷无情,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主角”。
她在那个阴暗的巷子里,第一次见到路绵。
那个缩在墙角,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雏鸟,校服被扯得歪斜,脸上挂着泪痕,眼神空洞绝望,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掉的女孩。
和现在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能轻易决定他人命运的路绵,几乎是两个人。
那个时候的路绵……
谷幕的思绪飘远了。
除了有点胆小,也没什么求生欲外,好像……其他……也没得挑。
她想起路绵跟在她身后,像条害怕被丢弃的小尾巴,想起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想起她因为自己一句随口的话,眼睛亮起来的样子。
想起她安安静静坐在出租屋的角落里,抱着那只小黑猫,阳光洒在她身上,有种脆弱又宁静的美。
其实也……挺可爱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谷幕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排斥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路绵,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
可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确实是那个还没被偏执完全侵蚀的路绵。
那个带着点怯懦又总是透着依赖的女孩模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不是现在这种情感,而是一种更简单更纯粹的东西。
谷幕轻轻叹了口气,关上了车窗,将窗外渐浓的夜色和回忆一起隔绝。
现在……也挺好的。
有一种孩子长大了的错觉。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
至少,不会时时刻刻挨欺负了。
至少,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了。
谷幕闭上眼,将那些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