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是在一阵细微的痒意中醒来的。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带着几分懊恼与好奇的绝美俏脸。
沈萧渔正半蹲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他鼻尖上撩拨着。
见他醒来,少女的脸颊竟腾地一下飞起一抹红晕,随即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
“我讨厌你!”
这句没头没尾的控诉,让刚从椅上睡了一夜,浑身酸痛的顾长安有些发懵。
揉了揉僵硬的后颈,顾长安看着眼前这个一大早就不知在发什么疯的少女,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又怎么惹你了?”
“你还敢问!”沈萧渔将那本《少年歌行》“啪”的一声拍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满是被人欺骗的怒火。
“周老前辈都跟我说了!他根本不是什么烽火戏诸侯!他只是个……代笔的!他说,真正会讲这些故事的人,是你!”
少女的指尖几乎要戳到顾长安的鼻子上,声音里充满了“追星”失败的委屈与不甘。
“你老实交代!烽火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就在这书院里?!”
原来是这事。
顾长安看着她那副“你不给我个说法今天就没完”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扶着酸痛的腰,慢悠悠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才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不知道。”
“你!”沈萧渔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一滞。
“我什么我?”顾长安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周老头自己爱吹牛,你信了他的鬼话,跑来找我撒气?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你……你少狡辩!”沈萧渔气得牙痒痒,“你要是不知道,周老前辈怎么会指认你?!”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顾长安摊了摊手,“兴许是他老人家喝多了,说胡话呢。又或者……他就是想找个由头,让你别再去烦他了。”
这番回答,让沈萧渔彻底没了脾气。少女看着顾长安那张写满了“我就是不知道,你能奈我何”的无赖表情,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快要内伤。
“好!很好!你清高!你行!”少女深吸一口气,终于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不说是吧?那本姑娘不伺候了!从今天起,你的死活我不管了!什么贴身保镖,谁爱当谁当去!”
少女以为这番威胁,至少能让顾长安有几分忌惮。
然而,顾长安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
“随便。”
随便?!
沈萧渔彻底愣住了。她看着对方那毫不在意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自己在这里又是当保镖又是当陪练,结果在这家伙眼里,竟是说走就能走,一点都不可惜的吗?
“顾长安!你……你混蛋!”
少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丢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厨房。
“若曦妹妹!我来帮你烧火!”
厨房里,很快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
顾长安听着里面传来的抱怨声和李若曦那温柔的劝慰声,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李若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走了出来,看到顾长安已经醒来立刻欣喜道。
“先生,您醒了?快趁热吃吧。”
就在顾长安准备接过面碗时,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顾长安!”周芷气鼓鼓地站在院门口,双手叉腰,“我爷爷呢?我今天一大早去陆先生那里,陆先生说他天没亮就走了!是不是又被你拐跑了?!”
顾长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芷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就将李若曦手中的那碗面抢了过去,护食的小兽般瞪着他。
“说不清楚,今天这早饭你就别想吃了!”
“周姑娘!”李若曦急了。
顾长安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少女稍安勿躁。
李若曦见状,只能无奈地转身,又走进了厨房,片刻后,端出了自己那一份。
“先生,你吃我的吧。”
“不行!”周芷再次伸手拦住,她看着李若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若曦姐姐!你不能对他这么好!这家伙最会骗人了,你看他把我爷爷都骗得找不着了!”
少女说着,竟将那碗面又推回到了李若曦的面前。
李若曦看着她那副气鼓鼓却又透着几分关心的模样,温柔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顾长安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昨夜书房里那些书和笔记,心中微动。看着周芷那双因担忧而急切的眼眸,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爷爷之前,是去了趟京城。”
“京城?!”周芷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不可能!我爷爷最讨厌京城了!他说那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霍山爷爷也说过,京城现在很不安全!”
“我又没说他喜欢去。”顾长安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他这么快又走了,具体去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都怪你!”周芷再也忍不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竟带着几分哭腔,“要不是为了你的破事,我爷爷才不会去京城!你把他还给我!”
看着少女要哭,顾长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行了,别哭了。”
“你爷爷比我还聪明,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再说,他老人家那一身逃命的功夫,天下间能留得住他的人,还真没几个。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这番话,终于让周芷的哭声停住了。少女抽了抽鼻子,将信将疑地看着顾长安。
“真的?”
“真的。”顾长安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厨房门口那个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沈萧渔。
“还有你,”他没好气地说道,“别在那儿看戏了。有这闲工夫,多陪周姑娘练练枪。十几天后的问道大会,别让她输得太惨,丢了周山长的脸。”
这话,瞬间又点燃了周芷的好胜心。
“谁会输!”少女立刻顶嘴,手中的面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就稷下学宫那帮歪瓜裂枣,本姑娘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