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曦从明德堂回来时,沈萧渔正盘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捧着那本《剑来》,看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
她看到李若曦,只是抬了抬眼皮,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回来啦?今天没被人拦住吧?”
沈萧渔语气温和。
少女早上的那点小情绪早已随着手里的鸡腿,一同烟消云散了。
“没有。沈姐姐。”
李若曦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沈萧渔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鸡腿凑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你今天见到那个林老头,有没有帮我问问,周山长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在这儿待了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李若曦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指望你也没用。”
沈萧渔撇了撇嘴,随即又兴致勃勃地举起手中的书,“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这本书太有意思了!主角那个小镇,简直就是个神仙窝,连个算命的瞎子都可能是绝世高手!你说,咱们书院后山,会不会也藏着什么扫地神僧之类的?”
看着沈萧渔又开始沉浸在话本的世界里,李若曦心中那点因为谢云初而产生的波澜,也渐渐平复。
她回到房中,将书卷放下,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念头。
昨夜的速成之法,效果斐然。
今日定要……再接再厉!
只是,先生昨夜睡得那般沉,似乎毫无察觉。
若今夜他还是一样……
少女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侥幸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下午,李若曦独自一人溜进了藏书阁七层。
她没有去看那些顾长安要求的典籍,而是径直找到了昨日那本没有封皮的古籍残卷。
她将上面画着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人姿势,和那些拗口的批注,一字不落地,全都抄录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做贼心虚般地将残卷放回原处,抱着几本要学习的典籍,快步离开了藏书阁。
当晚,夜深人静。
卧房内,只剩下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上静静地燃烧。
顾长安早已躺下,呼吸平稳,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李若曦躺在外侧,一颗心却怦怦狂跳。
她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先生真的睡着了,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先生应该……又睡着了。”
“我只是……为了练功。”
李若曦深吸一口气,开始故技重施起来。
掀被子,挪动,靠近……
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
当她再次将自己的后背,轻轻地贴上那具熟悉的、温热坚实的胸膛时,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第一步,完成。
少女心中一喜,正要开始下一步,环住顾长安的腰。
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又来了?”
先生怎么醒了?
李若曦浑身一僵。
少女一动都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先生他……他没睡?!
先生难道做完都知道她干嘛了?!
“怎么不动了?”
顾长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不是还要继续吗?我记得,下一步,该是环腰了吧?”
少女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敢动。
顾长安没有再逗她,缓缓地坐起身,顺手将身边那个早已羞得快要钻进地缝里的小丫头,也拉了起来,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坐着。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低着头,眼眶甚至还挂着几颗因惊吓而泛起的泪珠,耳根也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说吧。”顾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
李若曦不敢看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还带着几分哭腔:“我……我在藏书阁看到一本没有封皮的残卷……”
少女断断续续地,将那本残卷上的内容,和自己的猜想,都交代了出来。
“书上说,阴阳相济,气机交感,胜于枯坐十年……我以为……我以为先生不知道……”
顾长安听完,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
他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人形的充电宝了。
而且还是个即插即用,用完就跑,还以为对方不知道的那种。
“书拿来我看看。”
李若曦连忙从枕下,摸出下午抄录的那个小本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顾长安接过,借着灯光翻开。
只见上面不仅抄录了原文,旁边还有李若曦自己用娟秀小楷写的各种心得体会还有如何实施的步骤。
“批注一:手当环其腰,气走带脉……,嗯,姿势倒是记准了。”
“批注二:足当叠其上,引气归元……,啧,长进不小,还知道引气归元了。”
他每念一句,李若曦的身子便缩一分,环抱着双腿最后恨不得能把自己缩成一团,从床缝里消失。
“先生……别念了……”少女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哀求。
顾长安终于不再逗她,将那本子合上,收敛笑意神情严肃起来。
“你可知,你练的这是什么?”
李若曦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旁门左道中,最阴损的《素女采补心经》残篇。”顾长安的声音沉了下来,“此法专取男子阳气,补自身阴元。初时进境神速,但不出三月,被采补之人便会精气枯竭而亡。而修行此法者,也会因根基不稳,最终气血逆乱,爆体而亡。”
李若曦听得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小聪明,竟是这般歹毒的邪功!
“那……那我……”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倒不必担心。”顾长安叹了口气,“你体内那点微末内息,连给我挠痒痒都不够。昨夜,是我察觉到你的意图,顺水推舟,将我自身的内息渡了一丝给你,帮你梳理经脉罢了。”
“这与我们这几日在课堂上讨论的用人,也是同一个道理……”
顾长安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少女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的那点严肃也化为了无奈。
顾长安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沁出的一点泪珠,声音放缓了许多。
“我还有些好奇。”看着李若曦的眼睛,顾长安问道,“藏书阁中上乘心法何止百种,你为何偏偏信了这本连封皮都没有的残卷?”
这个问题,似乎比刚才那些关于邪功的斥责,更让李若曦感到无所适从。
少女低下头,纤细的手绞着衣角,沉默了许久。
月光照入屋内,少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
“因为……”
“那本书上说的方法,能……能离先生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