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时,李若曦缓缓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像只小猫一样,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顾长安的怀里。
顾长安还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少女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动人的红霞。
李若曦没有动,只是悄悄地抬起头。
借着晨光看着顾长安近在咫尺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急促而又不耐烦。
“喂!姓顾的!李妹妹!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起不起来吃早饭了?!”
是沈萧渔的声音。
李若曦心中一紧,刚要起身,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顾长安皱了皱眉,将脸往她柔软的发间埋了埋,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吵……”
门外的沈萧渔没得到回应,敲门声更响了。
“再不起来,我可要踹门了啊!”
“沈姐姐,别!”
李若曦终于鼓起勇气,压低了声音回应道。
“我们……我们马上就起。”
门外的声音停了。
过了片刻,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房门被推开一道缝,沈萧渔探进一个小脑袋,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你们没锁门……额……”
她脸上的得意,在看清床上景象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床上,两个人影,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顾长安大半个身子还陷在被子里,一只手臂却霸道地环着少女的纤腰。
而那个平日里清冷羞涩的李若曦,则像只温顺的小猫,乖巧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小脸还枕着他的臂弯。
晨光透过窗棂,为两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也构成了一幅……让沈萧渔感觉眼睛有点刺痛的画。
“我……”
沈萧渔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
最后默默地把门又轻轻带上了。
沈萧渔靠在门外的墙上,一脸生无可恋。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答应来当什么贴身保镖,简直是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这哪里是当保镖?
这分明是自掏腰包,买票看戏,还是那种甜得发齁,能把人腻死的戏!
早餐好像都不用吃了!
……
沈萧渔的善解人意,让顾长安难得地睡到了自然醒。
当他睁开眼时,怀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少女馨香。
李若曦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小口地吃着一碟糕点。
看到他醒来,少女的脸颊微微一红,连忙站起身:“先生,你醒了?”
“嗯。”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沈姐姐刚才来过了。”
李若曦小声地汇报道。
“她说她先下去吃了,让我们不用管她。”
说到最后,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顾长安看着她那副做贼心虚的可爱模样,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
用过早饭,三人走出百味楼时,掌柜的早已恭候在门口。
一辆宽敞舒适的青蓬马车停在路边,车旁还放着几个崭新的楠木箱子。
“顾公子,三位在书院所需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已备好。”
掌柜的恭敬地递上一份礼单。
“另外,苏公子说,若三位在书院有任何不便,可随时派人来此,苏家必会为三位安排妥当。”
顾长安扫了一眼那长长的礼单,从笔墨纸砚到四季衣物,甚至连漱口的青盐都备了上等货色,其用心不可谓不周到。
他点了点头,算是承了这份情。
马车一路向南,很快便驶入了青麓山的地界。
与山海城的喧嚣不同,这里林木葱郁,溪流潺潺,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与书卷之气。
山道上,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车马与行人,显然都是前来报到的学子。
有那家境贫寒的,只身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书箱,脚穿草鞋,面容坚毅,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上走去。
有那小康之家的,三五成群,共乘一辆牛车,一路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更有那真正的豪门大族,前后皆有仆从护卫,数辆马车满载着行李,车帘掀开处,露出的皆是锦衣玉食、神情倨傲的少年公子。
当顾家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山道上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直到,它停在了书院门口那片巨大的广场上。
车帘掀开,顾长安率先下车。
随即,他转过身,很自然地伸出手,将换上了一身水蓝色新裙的李若曦,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
紧接着是换了一身利落水绿色劲装的沈萧渔。
一瞬间,整个喧闹的广场都安静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那些埋头赶路的寒门学子,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都齐刷刷地汇聚了过来。
“咕咚。”
不知是谁,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和压抑不住的议论。
“我的天……这……这是哪家的仙子下凡了?”
“中间那个少年是谁?竟有这等艳福!”
“看他们的马车,似乎并非出自江南的哪家豪族,莫非是京城来的?”
顾长安没去理会周围的目光。
领着两人,径直走到了负责接待新生的报到处。
桌案后,坐着一位年约五旬,有着山羊须的老夫子。
他头也不抬,只是伸出手,声音毫无波澜:“入学文牒。”
顾长安将那份周怀安给的、写着“乙下”的文牒递了过去。
老夫子接过,扫了一眼,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不悦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长安。
“顾长安?”
“是。”
“临安府来的?”
“是。”
“呵。”
老夫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将那份文牒往旁边一扔,拿起笔,在一本厚厚的名册上,划下了一笔。
“格物宫,摇光班。”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往西走,穿过演武场,最偏僻的那一排屋子就是。自己去找,别在这儿杵着,碍事。”
“格物宫”?“摇光班”?
这几个陌生的词,让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学子们,都是一愣。
但很快,便有消息灵通之人,反应了过来。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新改制的四宫七等!格物宫……好像就是以前的乙下班,专门收留那些不务正业的怪人!”
“摇光?那不是北斗七星里最末等的一颗吗?我听说,摇光班连月例都没有,还得干杂役换学分!”
“什么九十分榜首,闹了半天,就是个被发配到最底层的废物啊!”
“我就说嘛,经义策论皆为零分,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奇才!”
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
刚才还因为两位绝色少女而对顾长安产生的嫉妒,此刻,尽数化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他入学的资格。
“喂,我说,这家伙……不会是花钱买进来的吧?”
“我看像!顾家在临安是皇商,有的是钱。捐个最烂的班级,带两个漂亮侍女进来读书享乐,合情合理!”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那负责报到的老夫子,显然也听到了。
他看向李若曦和沈萧渔的眼神,愈发不善,仿佛在看两个不守妇道的祸水。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肃静!成何体统!”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李若曦二人,语气严厉:“你们两个,也是今年的新生?入学文牒!”
少女被老头吓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顾长安却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平静地开口:“夫子误会了。”
他指了指李若曦,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学生。”
然后,他又指了指沈萧渔。
“这位,是在下的……侍卫。”
“学生?!”
“侍卫?!”
这两个词,像两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自己还是个被分到最差班级的学生,竟然还敢带学生和侍卫来上学?!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老夫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指着顾长安的鼻子,怒喝道:“荒唐!简直是荒唐!”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张夫子,何事如此动怒?”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宋知在一众经世宫学子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老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才将目光转向顾长安,故作惊讶地说道。
“原来是长安兄。怎么,刚到书院,就惹夫子生气了?”
不等顾长安回答,他身边的一个跟班便立刻跳了出来,指着沈萧渔,大声说道。
“张夫子!此人公然违背院规!青麓书院立院百年,明文规定,所有学子,一律不准携带侍卫仆从入学!此举,乃是藐视书院,当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