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殿中侍御史崔仁师,有本启奏!”
崔仁师!博陵崔氏子弟!朝堂之上,许多知悉承宇与崔氏过往恩怨的官员,都屏息凝神。
“讲。”李世民看不出喜怒。
崔仁师朗声道:“臣闻工部承郎中欲行所谓‘清丈新法’,制标准步弓,行三联户执。听其言,似为革除积弊,造福黎庶。然臣细思之,此议实乃哗众取宠,扰民乱政之举!”
他声音拔高,目光犀利扫过承宇:
“其一,标新立异,徒增纷扰!步弓丈量,乃千年古法,各地小有差异,然乡党里正,世代沿袭,自成规矩。今骤然以所谓‘标准铜弓’强令推行,必使地方无所适从,旧册与新量难以对接,徒然引发无数田亩争讼,此非扰民为何?”
“其二,轻视胥吏,不通实务!承郎中久居市井,或精于商贾奇巧,却不知地方政务之繁。胥吏虽微,然维系一方,熟知本地情弊。今妄图以一纸‘三联单’,区区草图便想杜绝舞弊,实乃痴人说梦!胥吏若想舞弊,方法何止百种?此法非但不能防弊,反而因其繁琐,更增胥吏索贿之机!此非乱政为何?”
“其三,僭越本职,心怀叵测!”崔仁师图穷匕见,语气凌厉如剑,“承郎中职责在于工巧缮造,田亩清丈,户籍管理,乃户部及地方州县之责!越俎代庖,妄议国本,抛出此等看似公允,实则难行之策,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借此揽权,搅动地方,以售其私?”
他最后对着御座深深一揖:“陛下!承宇此议,看似为民请命,实则为空中楼阁,祸乱之源!臣恳请陛下明察,立即废止此荒谬之议,以免贻害地方,动摇国本!”
崔仁师这番话字字诛心,攻击新政,攻击承宇的出身与动机。
不少保守官员暗暗点头,魏征也面露思索之色。
就在承宇准备出列辩驳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轰响了整个大殿:
“放你娘的狗臭屁!”
程咬金跳了出来,豹眼圆瞪,指着崔仁师的鼻子就骂:
“崔仁师!你个穿绿袍的小雀儿,懂个屁的田亩争讼?!你他娘的从小在崔家大宅里抱着书本子长大,下过几天地?扶过几次犁?你知道地里刨食的农户是咋活的吗?!”
他唾沫星子喷到崔仁师脸上:“还千年古法?狗屁!就是因为这狗屁古法能让你们这些世家大族钻空子,好田好地都让你们占完了,老百姓才苦哈哈的!承小子这法子怎么了?让农户自己手里有个凭据,怎么了?!碍着你崔家什么事了?是不是断了你们家兼并土地,欺压良善的财路了?!你才他妈的心怀叵测!”
程咬金粗俗痛骂,崔仁师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程咬金“你……你……”了半天。
“你什么你!”程咬金转身对着李世民抱拳,“陛下!俺老程是个粗人,但俺知道,能让老百姓手里多点实在东西,能让他们少受点狗胥吏和黑心地主欺负的法子,就是好法子!承小子这法子行不行得通,试过才知道!还没试呢,这姓崔的小雀儿就跳出来叽叽喳喳拦着,不是心里有鬼是啥?!”
龙椅之上,李世民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扬。程咬金这番胡搅蛮缠,将崔仁师及其背后代表的世家势力的那点心思,赤裸裸地揭开了。
“程知节!朝堂之上,休得放肆!”李世民象征性地呵斥了一句,随即看向众人,“崔卿所虑,不无道理。程卿所言,亦是一片公心。新法利弊,确需谨慎。”
他最终拍板:“革除积弊,亦需勇气。承宇所奏‘清丈新法’,着房、杜二卿加紧细则拟定,仍按前议,于雍州择县试行。若果真扰民乱政,即刻废止。若确有成效,再议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