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那夜亲眼见了“通灵”之后,心头压了多年的巨石移开,夜里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他对兄长李建成“魂灵”的那些嘱托念念不忘,加上也确实需要借此安抚旧太子派系的人心,便真的一道密旨下去,派了心腹前往终南山一带,暗中寻访薛万彻的踪迹,召他回朝。
这消息传到承宇耳朵里时,他正和许如梦在“承记”总号对账。听完手下禀报,承宇只是嘴角微扬,露出笑意,他早就在等这个消息。
“承宇,薛万彻若是肯应召回朝,岂不是省了我们一桩心事?”许如梦放下账册,轻声问道。
承宇摇了摇头,声音压低:“他不会回来的,至少现在不会。这人是个直肠子,对旧主忠心到了骨子里。陛下现在召他,在他听来,恐怕不是恩典,反而是种施舍甚至羞辱。他心里真正惦记的,还是那份‘三请’的礼数,和答应过我要在天津桥头‘做场戏’的承诺。这件事不了结,他心气不顺,怎么可能乖乖回来?薛万彻也想知道天津桥的秘密!”
许如梦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承宇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钦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封加急信报从洛阳送来——洛阳都督、蒋国公屈突通病重,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屈突通!这位前隋老将和大唐开国功臣,对承宇来说意义非凡。他是承宇在洛阳最初的靠山,更是当年那份仿造《推背图》的间接见证人。听说老将军病危,承宇当即放下所有事务,带着许如梦轻车简从,连夜赶往洛阳。
洛阳都督府里,昔日威风凛凛的老将军屈突通,此刻躺在病榻上,面色枯黄,呼吸微弱。直到看见承宇夫妇进来,眼睛才突然亮起光芒。
“承小子……到底……把你等来了……”老将军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罕见的温和。他费力地挥挥手,让所有侍从都退下,只留下承宇和许如梦在床前。
许如梦眼眶发红,上前柔声问候。屈突通微微点头,目却始终钉在承宇身上。
“老将军,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承宇在榻前跪下,紧紧握住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
屈突通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保重……不了啦……老夫心里有数……临走前能见你一面,挺好……”
他停顿片刻,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承小子……老夫这辈子,经历两朝,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像你这样的,独一份……”
他突然问道:“还记得你当年在洛阳搞的那个……那个什么‘网格化’管坊市吗?”
承宇心头一紧,点头道:“记得。把坊市划分成网格,定人定责,联防联控,便于管理治安和卫生。”
“对……网格……”屈突通眼中闪过赞许,“当时多少人都笑你胡闹,说你不安分……但老夫准你试了……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承宇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因为老夫看得出来,你这法子看似新奇荒谬,却有一套‘规矩’,能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理顺!这根本不是寻常官员和商贾能想出来的……”
屈突通又喘了几口,继续道:“还有你那‘漕运债’……呵呵……拿未来的漕运收益,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胆子够肥,想法更绝!当时多少人骂你与民争利,盘剥百姓……结果呢?洛阳漕运通了,货物流通了,百姓得了实惠,朝廷多了税收……你承宇,也赚得盆满钵满……”
说到这里,他猛地握紧承宇的手,目光如炬:“承小子!你老实告诉老夫……你这些稀奇古怪却又管用的法子……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声质问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困扰他多年的谜题发出的最后追问。
承宇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看着老将军洞悉一切的眼神,知道任何敷衍都是徒劳。他深吸一口气,迎上屈突通的目光,诚恳而坦然:
“老将军,有些来历,小子实在不便明说。但小子可以向您保证,我做的每一件事,或许方法古怪,或许不合大唐常理,但初心从未变过——于国有利,于民有益,于心无愧!小子绝不是奸佞之徒!这大唐的盛世,小子愿尽一份力!”
承宇没有给出答案,却给出了最郑重的承诺。
屈突通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紧握的手也缓缓松开。
他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躺回枕上,喃喃道:“于国有利……于民有益……于心无愧……好……好啊……”
他闭上眼睛,嘴角露出笑意:“有你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这大唐的未来……或许……真的会有些……不一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