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坊”的势头越来越火爆。
许如梦通过将核心图样与针法掌控在手,将基础绣活分发给城中闲散绣娘的模式,以高效率与低成本,霸占着洛阳绣品市场的地位。
锦云轩内,东家吴启年面沉如水。
“……东家,探清楚了。她那‘分包’之法,并非简单的散活外放。
她设立了‘分级制’!
手艺最佳的绣娘,可得最精细图样与上等丝线,工钱也最高。
次一等的,则承接普通订单。
许娘子牢牢把控最后一道‘品鉴’关卡!”
管事的声音带着绝望:“她这不是抢生意,她这是在重塑行规!长此以往,洛阳绣品,怕真要由她许如梦定品定价了!”
吴启年猛地攥紧了拳头,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上一次官供订单之争的惨败,他成了洛阳商圈的笑柄。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东家,”角落里,一个眼神如秃鹫般的老者缓缓开口。
他是锦云轩的供奉,人称“贾老”,年轻时便是以手段阴狠、精通织造物料着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这套体系的命门,恰恰就在于她对众多绣娘的‘信任’,对原料的‘依赖’。”
吴启年精神一振:“贾老有何高见?”
贾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芒:“她不是靠分发丝线来控制品质和统一色泽吗?我们便从这‘丝线’入手。寻常劣丝,她或许一眼便能识破。但若是……‘药线’呢?”
“药线?”吴启年与管事皆是一怔。
“没错。”贾老阴冷一笑。
“老夫知道一种古法,可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丝线。
刚浸泡完的丝线,光泽、韧性、手感,与上等丝线几乎别无二致。
药性极隐晦,需得与空气接触数日,或是……遇热(如夏日体温、灯烛烘烤),药性才会慢慢发作。
丝线会从内部开始悄然脆化,色泽也会诡异褪变,绣品看起来完好,轻轻一触,便可能丝断图毁,褪色之处斑驳不堪,如同被恶咒侵蚀!”
吴启年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涌上狂喜:
“妙!太妙了!此计可谓绝杀!
这些用‘药线’绣成的成品流入市场,客人买回后,短则三五日,长则旬月,绣品必然出事!
‘如梦坊’出品乃‘诅咒之物’‘邪门绣品’的传言将甚嚣尘上!
她之前所有积累的名声,都将化为泡影!
人证物证俱在,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此理。”贾老颔首。
“我们需买通她手下负责丝线仓储或分发之人,将这批‘药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正常丝线中,分发给她最倚重的那几位‘一级绣娘’。她们手艺最好,绣出的东西也最受追捧,一旦出事,影响才是毁灭性的。”
“好!此事就全权交由贾老运作!”
吴启年脸上浮现出狠厉与快意,“许如梦啊许如梦,这次,我看你如何翻身!”
数日后,一切安排妥当。
一批经过特殊处理的“药线”混入了即将分发给几位顶尖绣娘的原料中。
绣娘周氏,手艺精湛,是“如梦坊”的“一级绣娘”,家中有病重老母,急需钱财。
吴启年威逼利诱,她成了这盘毒棋中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再次来到“如梦坊”领料时,心跳如擂鼓。
丫鬟小莲如常将丝线交给她,那丝线光泽流转,触手温润,与她往日所用似乎并无不同,甚至更显华彩。
周氏自己知道,这美丽的丝线之下,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她领命要绣制的,是一幅准备进献将军夫人寿辰的《麻姑献寿》双面绣屏风核心部分。
她用这“药线”刺绣时,提心吊胆,感觉丝线似乎比往常更“脆”一丝,极易在穿针时起毛,但在其绚丽的外表下,这点细微差异几乎被忽略了。
她只能加倍小心,祈求上天能让这批丝线“正常”,让她能渡过此劫。
交货之日,周氏将绣好的《麻姑献寿》核心绣片混在其他合格品中,上交如梦坊。
如梦坊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绣娘仔细查看了绣片的针脚、配色与构图,周氏的手艺无可挑剔,绣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那“药线”的色泽比往常更为饱满诱人。
“嗯,周娘子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老绣娘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放入了“优等”的那一堆绣品之中。
风暴的引信,已然无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