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量子纠缠救国论”。
这套从辩机口中说出的,充满了古怪词汇,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理论,如同一场十二级的思想地震,将满朝文武,包括龙椅之上的天可汗李世民,震得是外焦里嫩,三观尽碎。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他们感觉自己毕生所学的经义、史集、子说,在这个年轻僧人面前,都变得如同三岁小儿的涂鸦般,幼稚可笑。
尤其是李世民,他那双洞悉世事、深邃如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茫然”的情绪。
他戎马一生,杀伐果断,自信可以掌控天下的一切。
但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完全无法掌控眼前这个和尚。
他看不透他,更理解不了他。
这个辩机,到底是巧舌如簧、蛊惑人心的绝代妖僧?还是……一个真正洞悉了宇宙终极奥秘,超越了凡人理解范畴的在世神佛?
李世民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敬畏”的无力感。
而就在这大殿之上的气氛,诡异到极点的时候。
一个苍老而沙哑,仿佛两块砂纸在互相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殿外响起。
“陛下,贫道,来迟了。”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让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感觉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
满朝文武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陈旧道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的枯瘦老道,正拄着一根普普通通的竹杖,一步一步,缓缓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的步伐很慢,很蹒跚,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
但奇怪的是,他每踏出一步,身影便会瞬间模糊,如同鬼魅般,跨越数丈的距离。
前一刻,他还在殿门之外。
下一刻,他便已经来到了大殿的正中央,站在了辩机的身侧。
缩地成寸!
看到这一幕,朝中一些懂得武功的将领,无不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而来人的身份,更是让所有文武百官,包括龙椅之上的李世民,都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大唐国师,钦天监监正,不良人最高统帅——袁天罡!
这个活了三百多年,亲眼见证了数个皇朝兴衰更迭,为大唐李氏算尽了天机,被誉为“半仙”的老怪物!
他轻易不离钦天监,今日,竟然亲自来到了这太极殿上!
“国师免礼。”李世民从龙椅上微微欠身,对这位大唐的定海神针,他也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袁天罡微微躬身,算是行了礼。但他那双浑浊得仿佛看不见瞳孔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李世民一眼。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锁定在了身旁的辩机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个异类,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他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辰在流转,有龟甲在卜算,有无数玄奥的符文在生灭。他在以自身三百年的道行,强行推演辩机的命格!
然而,下一秒,袁天罡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第一次,露出了骇然欲绝的神色!
在他的“天罡望气术”之下,寻常人的命格,或如小溪,或如江河,哪怕是帝王将相,也不过是一片气运汇聚的汪洋大海。
可眼前这个和尚……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命格!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因果,没有宿命!
那里,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无”!
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色深渊!
袁天罡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在窥探到那片“无”的瞬间,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吞噬、碾碎!
“噗!”
袁天罡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他那张本就苍老的脸,瞬间又苍老了几十岁,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嘴角溢了出来。
“国师!”李世民大惊失色,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满朝文武更是哗然一片!
天啊!
这可是袁天罡!是大唐的“半仙”啊!
他竟然只是看了那个和尚一眼,就……就吐血了?!
这个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袁天罡死死地盯着辩机,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惊骇与杀意!
作为一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不在命格之内,不入天道循环。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数”!
是一个足以颠覆天道,让整个世界都走向未知深渊的恐怖存在!
这种存在,绝对不能留!
一念及此,袁天罡眼中杀机爆闪!
他没有任何征兆,那只拄着竹杖、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看似随意地抬起,屈指一弹。
没有劲风,没有声响。
只有一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指风,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辩机的眉心之前!
天罡三十六法之——戮仙指!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之一,三百年的功力汇于一点,无坚不摧,专破护体罡气,专灭神魂!就算是当世的大宗师,挨上这一下,也绝对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他要在李世民反应过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恐怖的“变数”,彻底抹杀!
然而,面对这足以秒杀大宗师的必杀一击。
辩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
就在那缕黑色的戮仙指风,即将触及他眉心的瞬间。
一层薄如蝉翼的暗金色光芒,再次从他的皮肤下,悄然浮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那缕足以洞穿山岳、湮灭神魂的黑色指风,在接触到那层暗金色光芒的刹那,就如同投入熔岩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
袁天罡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如果说,之前推演命格失败,只是让他感到震惊和忌惮。
那么此刻,自己引以为傲的必杀一击,被对方如此风轻云淡地化解,则让他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了!
这是“道”的碾压!是规则层面的绝对防御!
除非能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否则,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伤害到他!
这个人……不可力敌!不可战胜!
就在袁天罡心神剧震,萌生退意的一刹那。
那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年轻僧人,突然向前踏出一步,凑到了他的耳边。
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低语,轻轻地说道:
“老道士,别白费力气了。”
“有时间在这里算计贫僧,不如回去好好算一算,你李唐的江山,还能坐多久。”
“贫僧,免费送你一卦。”
“代唐者……武也。”
轰——!!!
这四个字,如同亿万道九天神雷,同时在袁天罡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杀意、恐惧、震惊,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入骨髓的……骇然与绝望!
代唐者,武也!
这是他与挚友李淳风,耗费毕生心血,推演《推背图》时,窥探到的,那个关于李唐国运的,最恐怖,最绝望的天机!
这件事,除了他和李淳风,以及龙椅上的李世民之外,普天之下,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可现在……
这个秘密,竟然被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和尚,如此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
他……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天机?!
难道……他不是变数?
难道……他本身就是“天”?!
这一刻,袁天罡那颗活了三百年的道心,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