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向自己道歉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巨大而陌生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夏婼那早已被嫉妒和愤怒烧成焦土的混乱理智。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感和胜利的喜悦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原来,他也是会在乎的。
原来他也是会因为害怕失去自己而感到痛苦和恐惧的。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彻底地掌控了这个桀骜不驯的野兽般的男人。
“你……”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维护自己刚刚取得的“胜利”,但她的声音却因那突如其来的巨大情绪冲击而变得有些干涩和沙哑:“你什么意思?”
梁少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地向她走近了一步。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更加让她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仰起那张英俊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痛苦和忏悔,用一种近乎虔诚、卑微的姿态看着她。
“婼婼,”他第一次用这样亲昵的、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称呼来叫她的名字,“你打我吧,骂我吧,怎么样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夏婼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一股混杂着狂喜、心疼和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瞬间冲上了她的天灵盖,让她几乎要晕眩过去。
“你先起来。”她的声音已经彻底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失措的颤音。
“我……”她俯下身,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但她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反手紧紧地抓住了。
他的手滚烫潮湿,带着微微的颤抖。
“婼婼,”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用一种近乎膜拜的姿态在那片细腻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湿热的、充满卑微和讨好的吻,“你听我解释,好吗?”
夏婼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只能像一个被蛊惑了的提线木偶一样,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张卡,的确是她给我的。”梁少淮终于开始了他的“坦白”。
听到这句话,夏婼那刚刚软化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少淮立刻补充道,“我今天去南港总部是去见秦川的,没想到会碰到她,是她硬要拦着我不让我走。”
他巧妙地将主动权推到了孟絮絮的身上。
“她说她已经不念书了,她说她在办公室做得不开心,她说她想跟我回来。”
梁少淮顿了顿,抬起头,用那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眼睛看着夏婼。
“我当时就拒绝了她。”梁少淮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地被冒犯的愤怒表情,“我告诉她,她已经长大了,不能总缠着哥哥;我告诉她,她不要脸,我还要脸;我告诉她,别恬不知耻地不顾伦常,想着和哥哥有什么未来。那我也不能接受,我妈也不能接受。”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委屈和无助。
“她挺难过的,就说这钱是还给陈桂芳的,就不听我的走了。我以为你早就安心和我一起了,是我疏忽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他看着夏婼,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急于辩解和生怕被误会的惶恐。
“婼婼,我错了,我不该收下这张卡,我不该给她留下任何不该有的幻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猛地抬起那只没有被她抓住的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
清脆而响亮。
一道清晰的、鲜红的五指印瞬间浮现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夏婼彻底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残举动惊得魂飞魄散。
她尖叫了一声,猛地扑了过去,用尽全力抱住了他那只还准备继续朝自己脸上挥下去的手。
“别打了,我信你。”夏婼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抱着他的手。梁少淮顺势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婼婼,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误会伤心了。”
夏婼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刚想开口回应,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梁少淮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夏婼精神和情绪方面的异常状况,她的反复失控让他不禁心生疑虑: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有什么疯病不成?毕竟,一般人可不会像她这样情绪如此不稳定。
想到这里,梁少淮心里不由得一紧,他暗自告诉自己,以后跟夏婼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婆娘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万一到时候惹恼了她,那可就麻烦大了。
而且,要哄好这个婆娘也实在是太消耗精力了。梁少淮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每次夏婼情绪失控的时候,他都得费尽心思去安抚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惹她生气。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走钢丝一样,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让自己和那些人功亏一篑。
在安静了几天后,夏婼的手机响了。
她随手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微微上扬的眉头不经意间蹙了起来,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直接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那个烦人的号码又一次打了过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夏婼终于失去了耐心,她“啧”了一声,一把抓起手机,恶劣地吼道:“你有完没完?我说过多少次了,别再来烦我!”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夏婼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她猛地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你就别来见我了!滚蛋!越远越好!”
刚一挂断电话,她就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那一下的力道仿佛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似的,但愤怒的她却又一下子被无处可发的痛苦所淹没,那股烦躁的情绪显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她的胸脯正如一头被无尽的苦闷所困的野兽般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满是对这片刻的厌恶和抗拒。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早已习惯了夏婼阴晴不定、歇斯底里的状态,把手里的杂志又翻了翻,默默地翻过一页,但依然是一片空白。
“喂!”夏婼突然冲他喊道,声音尖锐而焦虑,“你过来!”
梁少淮缓缓抬起头,用一种被打扰了的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
“待会儿有个人要来,你给我配合着演场戏,记住,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很恩爱,爱得死去活来。听明白了吗?”夏婼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眼神里闪烁着近乎恶作剧的报复性光芒。
梁少淮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毫无笑意的弧度。“男朋友”、“恩爱”——这些词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对这两个词语本身最大的侮辱。
夏婼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梁少淮那副“死人脸”激怒了她。她走上前一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杂志,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即又扑上去,气急败坏地冲着他吼道:“梁少淮,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搞砸了,后果自负!”
刚从秦川那里归来的梁少淮,脑子里还一刻也没停过地琢磨着那批神秘货物的来头和底细。他推开公寓的门,迎面而来的是那股陌生而极淡却极有存在感的木质调古龙水的味道。夏婼的身影如同一张剪纸般静立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她背对着梁少淮,身体却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一样僵硬地挺立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梁少淮缓步走进客厅,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张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他从未见过这张沙发。
这样一件价值不菲的奢侈品,此刻竟成了这场荒诞剧的布景,是慕承哲在妹妹蜜月期间送的礼物,非常不合时宜。如今,它倒像是个绝妙的讽刺,无声地嘲笑着物是人非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