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延误的疲惫刻在沈冰辰微蹙的眉宇间。随着人潮缓缓挪出,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行李箱轮子的噪音让他略显不耐。他单手松了松领带,目光如炬,扫过接机人群。手机在掌中震动,他垂眸瞥了一眼,随即收起。脸上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他避开那些热情的拥抱与寒暄,径直走向坐在硬塑椅上低头摆弄着手机的郑森。
靠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沈冰辰用力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推动的吗?”
谈到正经事了,郑森快速收起那副混不吝的赖皮模样,“查到了,是戴柏栋。”
“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咱们在榕城的项目,收买了那家媒体的一个记者才闹出这么件事儿。”郑森侧头观察了一下后方车辆情况,娴熟地换挡加速,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天气预报。“最近老齐的动作很大,世利科技现在比老戴在位的时候风光多了,这才让戴柏栋觉得回归世利无望,继而把目光转投我们这里了。”
沈冰辰单肘支在车窗框架上,清冷无波的眸子在飞速掠过的路灯的映照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他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北五环那个项目,你多留意点。”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郑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了一声“好。”之后才回过神来。“你是担心——”他没有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沈冰辰的侧脸。
沈冰辰轻轻勾了勾唇角,语气淡然:“有什么好担心的,想要我的东西,那也要有那个资格。”他收回目光,缓缓闭上眼睛,呢喃了一句:“蝼蚁望天。”
听得沈冰辰傲然的话,郑森嘴角也扯出一抹不带任何温度的笑意,一丝了然在眼底一闪而过。
次日,青帆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沈冰辰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把玩着一枚造型简洁的金属打火机。视线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金建诚坐在他对面的客椅上,腰杆挺得笔直,目光谨慎地追随着沈冰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郑森以一副近乎散漫的姿态靠坐在金建诚左手边的客椅中,与身旁正襟危坐的金建诚对比鲜明。半眯着的眼睛,掩下内心的猜测,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暴露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空寂的办公室涌动着压抑的静谧。
许久之后,沈冰辰指尖的打火机“咔哒”一声合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退出保市那块地的竞争,让戴柏栋去抢。”
郑森嘴角弧度加深,会意挑眉,“要不要给老戴增加点难度?”
沈冰辰扫了郑森一眼,“就算我们不出手,那块地也早就超出它本身的实际价值了。”他语气平淡,将打火机轻轻抛在桌上,唇角微勾,“让他去抢,等他资金链绷到最紧的时候,我们再把消息放给银行,就说我们评估过那块地的地质存在‘潜在风险’。”
郑森吹了声口哨,打着响指:“得嘞,那我就安心看戏咯。”
一旁的金建诚显然想得更多一些,“沈总,我们能查到,戴总也未必查不到。”他顿了顿,“戴总现在是因为我们在竞争这块地,他相信我们的嗅觉,所以志在必得。”金建诚视线下移,似在权衡着什么。
沈冰辰嘴角泛起一丝冷嘲,“老金,就算他查到,又能怎样?打败我几乎成了他的执念,而我,看重的是下季度国土局的新规划和青帆品牌的未来价值。”沈冰辰目光深邃,仿佛在规划着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久的事业版图。
视线收回金建诚脸上,“不过,你顾虑的也不无道理。”他转向郑森,“竞拍的时候可以抬抬价格,这件事,老郑,你安排个稳妥的人去办。”
郑森挑眉,眸中闪过算计,笑道:“放心,我亲自去!一定把戏做足,保证让他觉得是自己‘惨胜’。”
对于郑森能瞬间理解自己所有战略意图,沈冰辰深感庆幸,于他而言,郑森既能精准捕捉到战略的核心,又可以完美执行最复杂的意图,为他把更多精力投入更高层级的战略博弈提供了不可替代的助力。
与此同时,开发区某园区的一间陈设奢华的办公室内,戴柏栋正临窗而立,仿佛将将整片产业园的景致踩在脚下。办公桌对面,衣着潮牌的年轻人歪靠在椅背,轻松地把玩着车钥匙。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捧着文件的年轻女孩。
“栋哥,榕城那件事儿咱们可是砸进去不少钱才摆平了,这事儿可还没凉透呢。”年轻人的语气里带着担忧,“这个时候再去拍地,咱们可没有那么厚实的现金流啊。”他抬手,身后的女孩恭恭敬敬地把文件奉到年轻人手上。
年轻人收拢手指,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翻开、调转方向,身体微微前倾,推到戴柏栋座位前。
“咱们这个季度的报表可不怎么好看啊。”他轻轻转了转套在指间的车钥匙,“要是再亏下去,我就只能退出了。你是知道的,我爸一直都反对我出来做生意。”
听着年轻人的抱怨,戴柏栋极轻地笑了笑。
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踱步至桌前。他看也没看报表,双手撑在桌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年轻人,“高阳,做生意当然有赚有赔。大家赌的就是谁能先走一步,把握住每一个机会每一个消息,这样才能赚大钱。你之所以跟我合作,无非也是不想被高叔叔看不起。而我,会让你用最短的时间赚到最大的利益,有了钱,谁还会看不起你!弟弟,这是商业社会,是看钱的。你不去赚,有的是人去赚。”
他屈指敲了敲报表,“这些东西,”他的视线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仍旧锁定着高阳,“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戏文而已,根本不值得浪费我们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