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釉的汝窑杯在沈冰辰的掌中温润如玉,一缕水汽从杯口袅袅升起,刚沏的龙井,茶汤清澈嫩绿,散发着清冽的豆粟香。
透过落地窗斜射过来的光线,温柔地落在沈冰辰的侧脸上,把他那比例完美的轮廓清晰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柔边。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着,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垂眸轻呷了一口茶汤,入喉时细腻的回甘瞬间在喉舌间漫开。
双层玻璃滤掉了窗外的车流声,只有掌心的温热与满室的茶香,将沈冰辰内心的宁静浸润得恰到好处。
“叩——叩叩”
一长两短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份独属于沈冰辰的静谧时光。
房门开启处,江燃那张干净清爽的脸映入沈冰辰眼底。
剪裁得体的西装不着痕迹地勾勒出江燃挺拔的轮廓,雪白的衬衫领口松着一粒扣,露出了线条分明的锁骨。
他迎着阳光,笑着走向沈冰辰,“沈总,身体恢复好了?”
沈冰辰眉宇间含着笑意,抬手示意江燃坐在自己对面。
“好多了。”沈冰辰一边手腕轻旋,将清澈的茶汤斟入杯中,轻推至江燃面前,一边笑着答道。
“休息了一段日子,人都懈怠了。”沈冰辰搭在茶盏壁上的指尖轻轻转了半圈,目光从茶汤上抬起来时,眼底带着尚未收敛的慵懒。
江燃的目光却落在了沈冰辰那刚及寸许的短发上,指尖微动,似是想抚上头顶上的那块疤痕,却又强自忍住了。
他坐在沈冰辰的对面,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还疼吗?”
沈冰辰一愣,反应过来后,语气轻松地说道:“早就不疼了。怎么样,这个新发型,还不错吧。”
“嗯。挺精神的。”江燃的话里带着愧疚,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来。
他掩饰似的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却不防滚烫的茶汤霎时灼过舌尖。剧烈的刺痛感让他险些失态,只得强行咽下。
在江燃眼里,沈冰辰这头寸发哪是什么新发型,分明是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
视线落在那层刚及寸许的黑发上时,他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精神”,而是想起了车祸发生的瞬间,沈冰辰是如何将他紧紧的护在身前,把所有危险都挡在自己身后的模样。
现在,这刚好能盖住那处曾渗血的疤痕的头发,和沈冰辰平时精致、张扬、清冷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反差。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眼,压下翻涌的情绪。
“傻小子,发什么愣呢?”沈冰辰笑眯眯的调侃道。
还没等江燃回答,沈冰辰接着说道:“今天叫你上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跟我一起去一趟福建。”
一边说,一边帮江燃续上了茶汤。
江燃想了想,心里盘算了一下,开口问沈冰辰:“要去几天?”
“三天。”沈冰辰答道。
江燃点头应下,“行,我明天向学校请假,后天就能出发。”
目光再度扫过沈冰辰新剪的短发,又补充了句,“我请好假,按您习惯的时间来接您?” 说这话时,他刻意放轻了语气。
“咱们是要飞过去吗?”江燃问道,随后,他刻意把声音放得更缓了一些,“您的伤口——”他的目光停留在沈冰辰头顶。
“没事儿。”沈冰辰满不在乎的说着,“一点皮外伤,不碍的。”
江燃正要再劝沈冰辰多注意一些伤口护理之类的,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把电话拿了出来,屏幕上熟悉的名字闪进眼底——彧辰。
他抬眼看了看沈冰辰,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接个电话。”
沈冰辰笑而未答,却转过头,目光瞥向了茶海沿上摆放的绿植上。
“喂?”江燃以一只手掌半遮住话筒,接起了电话。
“江燃,你在哪儿呢?”沈彧辰在电话那端焦急地问道。
“我,在上班。”江燃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态度。
“那你帮我跟我哥说一声,让他有空给我回个电话。”沈彧辰的声音传了出来。
江燃看了看慵倚在罗汉椅上的沈冰辰,轻声答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事儿,一会儿忙完了,再给你回过去吧。”
沈彧辰应了声好,两人便先后挂断了电话。
江燃把电话揣回了口袋里,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倚坐在对面的沈冰辰的身上。
沈冰辰慵倚在罗汉椅里,手肘搭在扶手上,指尖捏着茶盏。目光落在窗外的云影上,另只手偶尔绕两下茶海旁文竹的细枝,茶汤在杯里晃出浅纹,他也没急着喝,只是放在鼻端轻嗅着,静静地等着茶香漫满整个房间。柔和的光线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将那双桃花眼衬得格外深邃。
见江燃讲完了电话,沈冰辰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脚尖的方向,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江燃不确定沈冰辰有没有听出电话那端的人就是沈彧辰,于是,他试探着说道:“沈总,彧辰请您得空给他回个电话。”
沈冰辰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一丝看似随意却了然的神色看江燃一眼,随即目光转回窗子一端,江燃被沈冰辰这一眼看得心头微滞。
定了定神儿,江燃便起身告辞,“沈总,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沈冰辰嘴角微扬,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江燃像是做了错事被抓住一样,没敢再看沈冰辰,匆匆点了下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扭回头瞥了一眼仍然倚在罗汉椅上的沈冰辰——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好像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局促。
江燃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下班的时候,江燃本来是想请沈冰辰吃了饭再送他回去的,但沈冰辰异常坚决的拒绝了,推说是想一个人在家吃。江燃也不好强求,于是开车把戴着棒球帽的沈冰辰送回了住处。
一路上,两人异常沉默。江燃左手肘支在窗框上,单手把着方向盘,眼角余光里始终都是沈冰辰偏向窗侧的侧影,车内的空气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