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通知就像一块石子，投进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
收到通知的人神色各异，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总裁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有人反复确认着与会内容，还有人注意到，这次会议的参会范围，巧妙地涵盖了所有近期“异常活跃”的部门和个人。
十五点整的时候，深棕色的会议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却没有人交谈。
门开了，沈冰辰率先走入，胡婷和江燃一左一右，关好门后跟在沈冰辰的身后。
江燃先一步走到主位，拉开座椅，待沈冰辰坐定，才走到沈冰辰右侧位置坐了下来。
江燃四顾了一下围坐在桌边的众人，在一众询问的目光里缓缓开了口：“各位，最近集团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利于集团稳定、与核心战略背道而驰的‘不安定因素’。今天临时召开这个会议，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对集团的组织架构进行必要的优化。”
他话音一落，就见他对面的几位高管面沉似水，嘴角紧紧地抿着，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笔记本之上，一派置身事外的样子。
与他同侧的，靠近桌尾的几名中层，脸色肉眼见地变了颜色。其中一人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而另一人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了，眼神不受控制地飘向邻座，得到的却是同样促闪避的目光。
江燃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语气冰冷地继续说道：“工程部项目组王经理，纵容下属泄露集团核心机密，并在新项目施工中屡次违规操作，造成工期延迟，给集团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经集团研究决定，即日起解除其一切职务。由徐志峰即刻接收其权限。”
被点了名的王经理此刻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江燃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工程部安装组赵经理，散播不实信息，扰乱集团内部秩序，并在项目采购中存在严重失职行为。经集团研究决定，给予赵经理降职处分，调离工程部，即日起前往后勤部报到，以观后效。”
赵经理猛地抬头看向主位上的沈冰辰，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他眉头一拧，激动地辩解道：“那些不实信息，都是王经理授意我的，采购环节发生的疏漏，也是事出有因。我只是个执行者！”
江燃微微侧头看了看沈冰辰。只见沈冰辰目光瞬间转冷，紧抿着的唇角轻轻勾起：“身为管理者却甘为傀儡，集团赋予你权责，是让你明辨是非，而非推诿责任。此事不必再议，会后直接办理交接。”说罢，不再理会赵经理的不甘心和王经理听到赵经理的话之后的气恼，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江燃继续。
江燃点头表示知道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项目部七组组长张鑫经理，即日起借调到三组。七组组长由刘建军同志代理。”
坐在桌尾的张鑫听到关于自己的决定，轻轻吁出一口气，久违的解脱了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甚至在听到代组长的人选是刘建军时，也只是稍微的怔了一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被自己写满了“风险”和“规避”字样的笔记本，完全没有注意到最无端的沈冰辰看向他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了然。
沈冰辰看着张鑫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那最后一丝期待也烟消云散。果然，对于张鑫而言，“组长”这个头衔于他而言，并不是施展才华的平台，只是一副让他窒息的枷锁。
这场历时仅半小时的会议风暴席卷了青帆的整个管理层。
当会议尘埃落定，处罚名单也迅速出炉：8人因工作失职被严厉追责，其中2人被当场开除，6人被降职调岗。
这番高效、铁腕的整顿，在青帆的内部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集团上下人人自危，每个人都下意识地重新审视自身的职责与权限，谨言慎行几乎成了大家的共识。
而管理层，则深知这次的雷霆手段绝非终点，或许一场更深层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当然，与众人的惶惶不同的除了沈冰辰，还有江燃。
此刻，江燃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将方才会议上众人的表情和反应逐一复盘。会议的议题、包括各项决议，都是沈冰辰做出的，他只是代沈冰辰在会议上宣布出来。尽管表面上一直维持着代发言人应有的镇定，但他握着决议的手指却因紧张而微微发着颤。
这是他首次置身于如此高压的决策中心，每道投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审视。
念出开除决定的时候，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那些骤然失血的脸和突然收紧的瞳孔，都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印记。
他强迫自己记住每个细节，并不仅仅是为沈冰辰完成交待他的观察任务，更是为了自己今后能更好地在青帆立足积累筹码。
那些曾经对他这个“空降”的助理不屑一顾的高管和中层们，现在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混杂了忌惮与审视。
他就着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脑中的画面已不再是那些震惊失措的脸，开始迅速归类、分析，试图拼凑出水面之下真实的派系图谱。
他知道，沈冰辰将他推到台前，既是信任，也是考验。他必须学会从这些繁杂的信息中，梳理并提炼出属于自己的判断。
正当他有条不紊地记录并形成报告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并推开了。
他下意识地把手中的笔记合了起来，抬头看向门口。
白衬衫、黑色西裤并没有把沈彧辰清瘦的身体包裹得很精神，反倒让人有一种虚弱的错觉。沈彧辰一边走向江燃，一边笑眯眯地说：“开完会了？怎么感觉大家状态都不是很好的样子呢？”
江燃略一思忖，开口道：“稍晚点，通知下来了，你就清楚了。”
“哦？”沈彧辰一愣，“不方便说？”
江燃笑了笑，调侃道：“怎么不去问你哥？为保你，你哥可是下了血本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