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很清楚，这两样东西，没一个是善茬。
东皇钟霸道，不问缘由就打断他的晋升。
万魔道印阴险，时时刻刻都想把他变成只知杀戮的魔头。
他谁也不信。
他只信自己。
“很好，都想拿我当宿主，当战场是吧？”郑闲的嘴角，咧开一个危险的弧度。
他盘膝坐下，开始尝试一种极其疯狂的做法。
他没有再去强行融合万魔道印，也没有去研究那口破钟。
他开始……调和！
他小心翼翼地，从东皇钟散发的镇压之力中，剥离出最细微的一丝。
又从万魔道印的本源魔气中，抽出一缕。
然后，在他的神魂主导下，强行让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进行碰撞、湮灭！
“轰！”
一声细微却无比恐怖的爆炸，在他的识海中发生。
郑闲的脑袋像是被一柄万斤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神魂都差点被这股湮灭之力撕碎。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比之前重塑经脉、淬炼骨骼要痛苦一万倍！
但郑闲却死死咬着牙，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他成功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确实成功了！
就在两股力量湮-灭的瞬间，一股全新的、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混沌之气，诞生了！
这股混沌之气，虽然只有发丝般粗细，但其蕴含的能量层级，却远超他之前修炼出的所有魔元！
“果然……果然可以！”
郑闲心中狂喜。
富贵险中求！
他赌对了！
既然无法选择一方，那就让你们相互制衡，成为我自己的力量！
他不再犹豫，开始疯狂重复刚才的操作。
一次又一次地剥离，一次又一次地碰撞，一次又一次地在神魂撕裂的剧痛中，攫取那一缕新生的混沌之气。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
稍有不慎，引动的力量失控，他的识海就会被瞬间炸成一片虚无，彻底身死道消。
但郑闲，就像一个行走在钢丝上的赌徒，脸上挂着癫狂的笑容，享受着这种与死亡共舞的刺激。
他能感觉到，随着混沌之气的不断增多，他的根基，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重新夯实。
元婴大圆满的境界没有变，但他的实力，却在呈几何级数暴增！
……
就在郑闲沉浸在疯狂的修炼中时。
外界。
七煞宗山门之外。
一名身穿白衣，背负古剑的女子，悄然出现。
女子身姿挺拔，面容清冷，一双凤眸犹如寒潭，不含丝毫杂质。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片天地都格格不入。
她，便是天剑门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号称“青莲剑仙”的苏沐清。
苏沐清此行，只为一件事。
追查她师弟，林凡的死因。
一个月前，林凡的魂灯，灭了。
作为天剑门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林凡身负大气运，更是师尊最看重的弟子。他的陨落，震动了整个天剑门。
经过宗门长老以秘法追溯，最后锁定的线索，指向了黑风山脉。
而林凡最后接触过的人，正是七煞宗的宗主，孙伯安。
“魔道妖人，果然该杀。”
苏沐清看着远处被魔气笼罩的七煞宗山门，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在她看来，魔门，就是邪恶的代名词。
师弟的死，必然与这七煞宗脱不了干系。
她没有丝毫犹豫，玉手一招，背后的古剑“青莲”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自动出鞘，悬浮于身前。
“斩。”
一个清冷的字音吐出。
“咻！”
一道百丈长的青色剑光，冲天而起！
剑光如一挂天河，撕裂了笼罩山门的黑雾，带着一股净化万邪的凛然剑意，朝着七煞宗的护山大阵，狠狠斩下！
这一剑，足以斩平一座山头！
然而，就在剑光即将落下之际。
“轰——”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霸道的黑色光柱，从七煞宗深处的溶洞中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那光柱漆黑如墨，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丝灰蒙蒙的混沌气息。
它仿佛一根擎天之柱，散发出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苏沐清斩出的那道百丈剑光，在这根黑色光柱面前，渺小得就像一根牙签。
两者碰撞的瞬间，青色剑光连一息都没能坚持住，便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而黑色光柱，余势不减，只是轻轻一震。
“铛！”
一声哀鸣。
苏沐清的本命飞剑“青莲”，竟被硬生生震飞，倒射而回。
“噗！”
本命法宝受创，苏沐清心神牵引之下，俏脸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伸手接住倒飞回来的古剑，只感觉虎口剧痛，剑身上传来一股让她都心惊胆战的恐怖力量。
“这是……什么力量？”
苏沐-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这股力量，既有魔气的霸道诡谲，又似乎蕴含着一种……更高层次的道韵。
纯粹，而又混沌。
霸道，却又浩瀚。
她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力量！
这绝不是孙伯安那个元婴级别的魔修能拥有的！
难道……七煞宗内，还隐藏着什么老魔头？
苏沐清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根贯通天地的黑色光柱。
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源头，就在七煞宗的地底深处。
一时间，她竟有些迟疑。
以她的实力，斩杀一个孙伯安，易如反掌。
可面对这股未知的、甚至能轻易震伤她本命飞剑的恐怖力量，贸然闯入，恐怕凶多吉少。
但师弟的仇，不能不报。
就在苏沐清权衡利弊之际。
那根黑色的光柱，开始缓缓收缩，重新倒灌回地底。
天地间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被撕开的护山大阵缺口，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苏沐清握紧了手中的青莲剑。
她决定，进去看一看。
身为天剑门弟子，她有自己的骄傲。
纵使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当一剑斩之。
……
地底溶洞中。
郑闲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一只漆黑如深渊，魔气翻涌。
另一只，却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混沌灰色，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奥秘。
两种截然不同的瞳色，在他眼中交替闪烁，最终缓缓隐去，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竟是黑灰二色交织，落在地上，瞬间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爽！”
郑闲感受着体内那股全新的力量，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境界依旧是元婴大圆满，但他感觉自己现在能打十个之前的自己！
那种由神魔之力湮灭而生的混沌之气，简直是bUG级的存在！
不仅威力无穷，而且品质极高，让他对大道的理解，都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现在，东皇钟和万魔道印，已经不再是他的隐患。
反而成了他力量的“电池”和“原材料工厂”。
东皇钟提供“镇”之力，万魔道印提供“魔”之力，两者在他神魂的主导下相互湮灭，源源不断地为他制造混沌之气。
这种感觉，就像在体内建了一座“核聚变反应堆”！
“唯一可惜的是，刚才没控制好，力量外泄，把那道剑气给崩了。”
郑闲摸了摸下巴。
刚刚那道青色剑光斩来的时候，他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刻，体内力量激荡，下意识就反击了回去。
那道剑光……很强。
剑意纯粹，凛然，带着一股斩妖除魔的浩然正气。
“天剑门的人？”
郑闲立刻就有了猜测。
这个世界，正道以三宗为首。
天剑门，太一门，菩提寺。
其中，天剑门的剑修，最是头铁，最喜欢管闲事。
尤其是碰到魔道修士，那更是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不死不休。
“是为那个叫林凡的小子来的？”
郑闲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自己杀了林凡，夺了他的机缘，现在人家师门找上门来报仇了。
合情合理。
“来得正好。”郑闲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正想找个人，试试自己这身新力量的成色呢。
至于地上那个还在苟延残喘的孙伯安，他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这个“送宝童子”的利用价值，已经彻底榨干了。
郑闲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七煞宗的山门外。
他看到了那个白衣持剑的女子。
很美。
是一种清冷到骨子里的美，像是雪山之巅盛开的一朵冰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能看透人心。
“哟，美女，找人啊？”
郑闲吊儿郎当地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沐清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他却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不知为何，她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一种让她本能感到不安的危险。
“你是谁？”苏沐清的声音，清冷如冰。
“我？我是这里的看门人啊。”郑闲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宗主吩咐了，今天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苏沐清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七煞宗这种魔窟，怎么可能会有凡人看门？
而且，刚才那股惊天动地的力量爆发之后，整个七煞宗内，除了死寂，再无一丝生机。
孙伯安，恐怕已经死了。
而杀他的人……
苏沐清的目光，在郑闲身上来回扫视。
“孙伯安在哪？”她冷冷问道。
“孙宗主啊，他正在地底下闭关呢，冲击化神，没空见你。”郑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吗？”苏沐清眼中寒光一闪，“那刚才那股力量，是你弄出来的？”
她不确定。
因为郑闲身上，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气。
反而干净得有些过分。
这让她非常困惑。
“什么力量？我不知道啊。”郑闲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就是个凡人，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懂的。”
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沐清。
这女人，很强。
元婴大圆满，剑意通玄。
比那个林凡，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是个不错的“磨刀石”。
苏沐清不再废话。
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处处透着诡异。
多说无益。
唯有一剑，可试真假！
“锵！”
青莲剑再次出鞘，剑尖直指郑闲的眉心。
“我只问最后一遍，我师弟林凡，是不是你杀的？”
凛冽的剑意，瞬间锁定了郑闲。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只要郑闲有任何异动，或者回答让她不满意，那柄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头颅。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元婴修士都头皮发麻的剑意。
郑闲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慢悠悠地，朝着那锋利的剑尖，点了过去。
“是啊。”
“我杀的。”
“你想，替他报仇吗？”
“是啊。”
“我杀的。”
“你想，替他报仇吗？”
这三个短句，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沐清的心上。
她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愤怒？
不。
是荒谬。
一种极致的荒谬感。
她身为青莲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元婴大圆满的剑修，全力催动的本命飞剑，剑锋所指，化神之下谁敢直面其锋？
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称“凡人”的看门人，他做了什么？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看起来白皙修长，甚至有些好看的手指。
就像凡俗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在调戏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
这是羞辱。
是对她苏沐清的羞辱。
更是对她身后青莲剑宗的蔑视！
“你……找死！”
苏沐清的声音里，再没有半分清冷，只剩下被怒火点燃的杀意。
她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青莲剑中。
嗡！
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悲鸣，青色的莲华光影在剑身上流转、绽放，凌厉无匹的剑意撕裂了空气，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山门外的石阶，被这股剑意余波扫过，瞬间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