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余晖斜斜切过王都政务区的青石路面,将伊凡和多米尼加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一路走来,伊凡的嘴唇就没真正合拢过,不是不想说,而是每次话到嘴边,要么是觉得言辞太过矫情,要么是想起母亲菲奥娜女王那双总是带着审视的眼睛,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终于,在经过一片修剪整齐的冬青丛时,伊凡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侧头看向身侧始终沉默的多米尼加。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长身姿笔挺,即便穿着不起眼的远征军信使制服,也难掩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军人气度。“多米,”伊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刚从沙尘漫天的前线归来还未完全适应王都的清净,“以后碰到今天这种事,你可得多拽着我点。”
多米尼加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微微躬身时,视线恰好与伊凡平齐。
“殿下,您当时已经很克制了。”多米尼加的声音沉稳如钟,“而且您的处置方式极为妥当,既没越俎代庖,又让费迪南德勋爵顺理成章地清理了门户。”
“哦?我倒没想那么多。”伊凡愣了愣,随即抬手抓了抓头发,露出一抹略带憨直的笑容。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驱散了几分前线带来的肃杀之气,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青涩。“我就是觉得,塔米是费迪南德的下属,轮不到我这个‘信使’来管。”他说着,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荡开,“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当时脑子转得还挺快。”
多米尼加也跟着勾起嘴角。他跟随伊凡已有是十年有余了,自是最清楚这位王子看似冲动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细腻心思。只是殿下总不愿在人前显露这份算计,总说“活得太累没意思”,在外人面前也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两人说笑间,脚步不停,前方不远处,一座青灰色的二层小楼已然映入眼帘,正是王室成员在政务区专用的办公地点——御政楼。
这座小楼在鳞次栉比的政务区建筑中并不起眼,占地面积甚至不及旁边军务部办公楼的三分之一,但那份独有的威严却让人不敢小觑。楼体由产自北部山脉的青灰石砌成,墙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一层朝南的方向开着两扇拱形窗,分别对应着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窗台上摆放着几盆从南方引种的常青藤,叶片翠绿得能掐出水来。二层则是两扇宽大的落地窗,左侧是女王菲奥娜的办公室,右侧属于大王女卡洛琳,此刻两扇窗户的窗帘都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最特别的是小楼的布局,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没有任何附属建筑,只在墙外栽种了一圈半人高的魔法荆棘丛,这些经过人工培育的魔法荆棘丛能够让被荆棘刺刺到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陷入到深度睡眠中,没个两三天都醒不过来的那种。
荆棘丛中还隐约能看到闪烁的魔法符文,这是当年建造时特意设计的安全布局,既避免了被相邻建筑遮挡视线,又能借助荆棘丛和符文形成第一道防护屏障。
伊凡小时候曾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摘过一朵荆棘花,结果被刺得满手是血,还整整睡了三天的时间才醒过来,睡醒后,他还挨了母亲的一顿狠骂,那是素来在他面前温柔有加的母亲从未显露过的一面。此刻想起那段往事,他的嘴角忍不住又向上扬了扬。
离小楼还有百多步时,伊凡就感觉到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抬眼望去,只见小楼大门两侧站着七八名身着王室近卫队制式盔甲的男女卫士,他们的盔甲主体为银灰色,胸前镌刻着醒目的王室灰塔纹章,腰间悬挂着镶嵌着蓝宝石的长剑,站姿如松,气息沉稳。
而在小楼的外围,更有近百名王宫卫队的士兵围成一个半圆形的防护圈,他们身着银色制式盔甲,手持长矛,腰悬长剑,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将整座御政楼护得严严实实。
显然,这些守卫早就注意到了他们。毕竟在戒备森严的政务区,两个穿着远征军信使服饰的人径直走向御政楼,实在太过扎眼。
果然,还没等他们走近,一名王宫卫队的小队长就带着四名士兵迎了上来。那小队长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走路时左腿微微有些跛,想来是早年厮杀时留下的旧伤。他在离伊凡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声音洪亮如钟:“来人止步!此处为王室禁区,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伊凡脚步一顿,没有贸然上前,眼前的这位王宫卫队的小队长显然没有认出自己。他知道王宫卫队的士兵大多是从各地军营挑选的精锐,对王室忠心耿耿,而一些表现优秀的王宫卫队军官还会被升职后派往各个军团担任新的职务。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执行命令极为刻板,若是强行闯入,很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更何况自己此次是乔装返回,不宜过早暴露身份。
于是,伊凡侧了侧身,给身后的多米尼加递了个眼色。多米尼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声音却不失沉稳:“这位长官,我们有要事求见女王陛下,还请通报一声。”
“求见女王陛下?”刀疤小队长上下打量了多米尼加一番,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女王陛下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可有信物?或者提前通报过?”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在他看来,两个普通的信使根本没资格面见女王。周围的几名王宫卫队士兵也纷纷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有人甚至已经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这边的争执声很快惊动了大门处的王室近卫队。那七八名男女近卫几乎同时将手按在了剑柄上,银灰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几道带着压迫感的目光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