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转念一想,伊凡又不免有些惋惜,这样一位精明强干的处长,御下的手段却实在不敢恭维。像塔米那样恃势欺人、尸位素餐的货色,竟然能在他的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甚至敢公然怠慢从前线归来的信使,可见通讯处的内部管理早已出现了疏漏。若不及时整治,长此以往,恐怕会寒了下属的心,甚至影响到前线的军情传递。
想到这里,伊凡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也多了几分严肃:费迪南德,我问你,刚才在接待室负责接待我们的那个官员,是不是叫塔米?他一边说,一边抬眼望向费迪南德身后,那个肥硕的中年男人正缩着脖子站在门口,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跟着费迪南德过来的,只是不敢贸然上前。
塔米此刻的心情,早已从最初的倨傲变成了彻骨的恐慌。当他看到伊凡卸下伪装后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他在军务部也任职十几年了,虽然从未直接侍奉过这位王子,但伊凡殿下在王都的名声却如雷贯耳,不仅是因为他王子的身份,更因为他在军事上的天赋与雷霆般的手段。
尤其是不久之前,伊凡率领第十四军团的两万人在牛头山大败数倍于己方的精灵主力的战绩,更是传遍了南部联盟各国的大街小巷,成为了军民口中的英雄。塔米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还在酒馆里和人吹嘘,说自己在军务部任职时,早就认识了这位王子,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如此难堪的方式与对方相见,而且,他还刚刚以十分倨傲的态度怠慢了这位手握重兵的王子!
听到伊凡亲口点出自己的名字,塔米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躯,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板上,膝盖与硬木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他连连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很快就磕得额头发红肿胀。小人该死!小人有眼无珠!
塔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含糊不清地告饶道,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殿下您亲自前来,这才一时糊涂,怠慢了殿下。求殿下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这一次吧!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回想自己能攀上的所有关系,希望能借此保住自己的官职,殿下,小人的妹妹是军务部次长哈维子爵二公子的夫人,小人的祖父还是拉夫曼侯爵的堂兄,算起来也是侯爵大人的旁支亲眷。求殿下看在哈维子爵和拉夫曼侯爵的面子上,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伊凡看着他那副丑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玩味笑容,慢悠悠地开口道:军务部次长哈维子爵,还有财政部的拉夫曼侯爵...听你这么一说,你的背景倒是真不小啊。他特意加重了两个字,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话音刚落,伊凡的面容骤然一肃,黑色的眼眸中迸射出慑人的寒光,厉声道:你现在这是在拿哈维子爵和拉夫曼侯爵压我?!这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休息室的窗棂都微微颤抖。
伊凡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塔米,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塔米被这声怒喝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筛糠一般。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不停地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小人不敢,额头上的伤口磕在地上,渗出血迹,与汗水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塔米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彻底完了!他怎么会蠢到在伊凡殿下面前搬弄后台?据说这位王子指挥的部队,在前线的一次会战中就杀了几万精灵,又怎么会忌惮两个子爵和侯爵的面子?
伊凡并没有因为塔米的告饶而心软,他转头望向一旁脸色苍白的费迪南德勋爵,语气沉重而愤怒:费迪南德勋爵,你告诉我,如今咱们王国的远征军在前线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等对方回答,伊凡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离开前线的时候,那里刚下过一场春雨,气温低到能把人的手指冻掉。将士们穿着单薄的棉衣,啃着冻得硬邦邦的黑面包,却还要顶着精灵族的箭雨冲锋陷阵。有多少年轻的士兵,为了守住一道战壕,泡在冰冷的泥水里,到战死时都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又有多少军官,为了掩护伤员撤退,孤身一人冲向敌军,再也没有回来!
伊凡的声音渐渐哽咽,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牛头山会战结束后,那些被打扫战场的部队收拢起来的牺牲将士遗骸上的面容,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都永远留在了冰冷的前线,为了守护王国和南部联盟,为了抵御精灵的入侵,他们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再次睁开眼时,伊凡的眼中已满是怒火。他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塔米,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而这些信使,他们同样是王国远征军的一员!他们没有盔甲护身,没有士兵掩护,只能带着密信,在荒山野岭中日夜兼程,躲避邪教徒和野兽的袭击。有多少信使,为了能让军情及时传递到后方,活活累死在了路上;又有多少人,被邪教徒偷袭后,宁死不屈,最后力竭战死!伊凡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正是靠着这些信使不辞辛劳、不避艰险的奔波,前线的指挥部才能及时收到后方的补给消息,将士们才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武器可用,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与精灵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