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医修仁心
许安步入隔离区,一股混合着腐臭、药味气息扑面而来。
目光所及,尽是凄惨景象。
低矮潮湿的草棚密密麻麻,许多病患直接躺在铺着干草的泥地上,面黄肌瘦,咳嗽声此起彼伏。
不少人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灰败斑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许安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最近的一个草棚。
草棚内,一个面色灰败的年轻妇人,奄奄一息地躺着,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一个面黄肌瘦,五六岁的小女孩跪坐在旁边。
用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着妇人无力垂落的手,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许安目光扫过小女孩,那充满恐惧与无助的眼眸,落在妇人脖颈处,蔓延的灰斑上。
他缓步上前,在那小女孩身边蹲下。
“别怕,让我看看你娘亲。”
他声音温和的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当她的目光触及许安温眉眼时,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亲近之意。
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抓娘亲的手,小小的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被某种温暖的气息所吸引。
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许,就那样怔怔地望着许安,仿佛本能地感知到,眼前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许安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年轻妇人,枯瘦得几乎皮包骨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而紊乱,带着一股阴寒邪异的气息,正在不断侵蚀着她本已微弱的生机。
那股邪异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妇人的经脉脏腑之中,不断地掠夺着生命本源。
情况确实危急,元气近乎枯竭。
“……我娘……我娘会死吗?”
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恐惧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许安收回手,对着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你娘亲病得很重,但还有救,会没事的。”
小女孩听了他的话,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
许安打开随身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干净的陶碗,将水囊中的水,缓缓倒入碗中。
他指尖在碗口上方虚点,一丝极其温和纯净的灵力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清水之中。
碗中的水面泛起了微不可察的光芒,隐隐透出一种润泽之感。
“来,把这个喂给你娘亲喝下去。”
“慢一点,一点一点喂,可以帮助她缓解痛苦,稳住身子。”
许安将陶碗递给小女孩,仔细叮嘱道。
小女孩双手颤抖着,接过陶碗。
她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地,凑到妇人嘴边,用小勺一点点地,将碗中带着微光的清水喂进去。
许安静静地看着,灵力感知着那符水进入妇人体内后。
温和的治疗之后,开始抵御那股阴寒邪气,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干涸的经脉,护住那摇曳将熄的生命之火。
妇人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丝,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林言敏锐地察觉到,外界的阴寒邪气,仍在源源不断地侵蚀着,年轻妇人的身体。
符水只能暂时缓解,却如同杯水车薪……
根源不除,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破除阵法才是关键。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接下来,需要双管齐下。
先用符水稳住病情,争取时间。
同时让皇帝准备,炼制温元丹所需的材料。
有了温元丹固本培元,至少能保住更多百姓的性命,撑到找到筑基修为炼假成真的那一天。
“娘……娘好像……好一点了……”
小女孩惊喜地低呼,眼泪再次涌出,眼中却带着希望的光。
她转向许安,就要磕头。
许安伸手轻轻扶住她瘦小的肩膀,摇了摇头:
“照顾好你娘亲。”
许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指尖在其表面轻轻划过,做出传讯的姿态。
与此同时,清心殿内。
伍吉正盘膝静坐,忽然睁开双眼,似有所感。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侍立在门外的内侍平静道:
“劳烦通禀国君,贫道有要事相商。”
片刻后,御书房内。
李承乾见到伍吉,立刻放下朱笔,关切地问道:
“仙师突然前来,可是许仙师那边有何消息?”
伍吉微微颔首,神色从容:
“国君所料不差,许道友已进入京城,在隔离区治疗病患,他判断瘟疫可治。”
李承乾眼中骤然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喜色,连日来压在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松动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倾身,紧握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连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当真?”
“仙师此言当真?”
“宁国的百姓……我的子民们……真的有救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伍吉,仿佛要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确认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突然李承乾猛的一惊。
我竟然在质疑仙师!
李承乾连忙鞠躬道歉:
“仙师恕罪,承乾只是一时过于激动,万不敢质疑仙师。”
“国君无需在意,这不过是国君情难自抑所言。”
“但是许道友现在,只能暂时压制、减缓瘟疫的发作。”
“想要找到彻底根治的办法,还需要一些时日。”
“许道友要炼制温元丹,给全国患病百姓固本培元,保万民元气,争取让更多的百姓能撑到那时。”
“不知仙师需要何物?”
“但凡宁国所有,承乾必倾尽举国之力,为仙师备齐!”
“那国君快速速准备,山楂、甘草、黄芩、陈皮等药材,若是有能固本培元之效的灵植,效果更佳。”
李承乾闻言,立即扬声道:
“周德福!”
一直候在殿外的周德福,应声而入。
“传朕旨意,即刻清查内库及京城所有药铺,将所有山楂、甘草、黄芩、陈皮,尽数调集入库,着太医院协同办理,不得有误!”
李承乾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老奴遵旨!”
周德福躬身领命,快步退下安排。
李承乾转向伍吉:
“仙师,承乾这就去秘库取出,有固本培元之效的灵植,承乾先走一步。”
伍吉微微颔首:
“国君仁德,乃万民之福,国君自去便是。”
与此同时,许安在隔离区中继续着他的救治。
许安目光扫过四周,那些蜷缩着在痛苦中煎熬的身影,尽数落入眼中。
压抑的咳嗽声、细微的呻吟、孩子虚弱的啼哭混杂着污浊的空气,沉甸甸地压过来。
他没有停顿,走向下一个草棚。
许安身后,逍遥子与凌霄的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但他们的存在如同两道沉默的界碑。
逍遥子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苦难之地。
凌霄那边传来,轻微的剑鞘与剑格摩擦的声响,他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三分。
“这群该死的杂碎!”
凌霄小声的咒骂着。
许安在一个,躺着数名病患的草棚前停下。
草棚角落,一个汉子用手肘死死抵着身下的草垫,脖颈上青筋暴起,试图将上半身撑起来。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扭过头去,爆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肩膀都跟着剧烈耸动。
咳声稍歇,他急促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我……咳咳咳……浑身……像……咳咳咳……”
许安俯身,手指搭上对方枯瘦的手腕,指下脉搏紊乱虚弱,那股阴寒的邪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汉子全身,不断侵蚀。
他耐心听着汉子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叙述。
另一只手已取出银针,精准地刺入几处穴位,温和的灵力如细流般渡入,疏导着近乎凝滞的气血脉络。
旁边,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呆坐着,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怀里的孩子小脸通红,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许安收回针,转向那对母子。
他轻轻拨开孩子的眼皮,眼白浑浊不堪,又看了看那发黑的小舌头。
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他取过一只陶碗,再次化出一碗符水。
许安将碗递向妇人,声音低沉而缓和:
“一点一点喂他,会舒服些。”
妇人麻木的眼珠动了动,视线缓缓聚焦在碗上。
那双布满污垢的手颤抖着抬起,接过了陶碗。
她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谢...谢谢……”
声音轻得被周围的呻吟声淹没,她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他……”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攥着那只陶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会好的!”
许安声音温和而坚定。
妇人闻言,浑浊的泪水,从干涸的眼眶中滚落。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
查看斑块的颜色深浅,探知脉搏的强弱变化,分辨咳嗽声中的异样。
银针起落,符水一次次化出。
面对污秽不堪的伤口,或是气息奄奄、浑身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重患,许安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眼神始终专注,偶尔对上病患或家属绝望的目光,便给予一个简短却坚定的颔首,或是一句沉静的尚有转机,安抚他们的情绪。
连续两个小时动用灵力,让许安体内灵力快速消耗,但他的动作依旧稳定、从容。
整个隔离区的重症者基本都服下符水,得以缓解。
每多一个被符水缓解了痛苦的病患,就多一个重新燃起微弱希望的眼神。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也被撬开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