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余烬的照耀,如同在凝固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裂口。“收割者”舰队那冰冷的秩序铁幕,因次级节点被毁和“秩序场”的扰动,出现了局部且短暂的紊乱。“镇星关”和“利刃”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倾泻出所有残存的怒火,在敌阵中制造了更多的创伤与混乱。
然而,这短暂的“优势”,并未持续太久。
“收割者”舰队庞大战争机器的真正核心,那几艘如同移动山脉、能量读数足以媲美小型恒星的未知型号主力巨舰,自始至终都未曾因前线的混乱而有丝毫动摇。它们如同沉眠于深海之下的古神,冷漠地注视着上方蝼蚁的厮杀。
就在“信息中继舰”彻底爆炸的残骸还未冷却,人类守军因短暂得手而心神稍振的刹那——
那几艘巨舰,终于动了。
并非猛烈的冲锋,也非炫目的齐射。它们的舰体表面,那些原本只是亮度提升的幽暗能量纹路,骤然开始了如同超新星脉动般的、规律而强烈的明暗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令空间发生涟漪状扭曲的无形波动,以超越光速(某种意义上的)的方式,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这波动扫过之处,正在发生的“秩序场”紊乱,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抚平!那些因协同失效而行动迟滞的“收割者”舰船,其表面的能量纹路迅速恢复稳定,动作重新变得精准而协调。甚至,它们被摧毁或重创的“信息中继”功能,似乎被更高级别的、直接来自巨舰的指令网络所覆盖和替代,整个舰队的协同效率不降反升,变得更加……集中,更加致命。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秩序场”力场,以这几艘巨舰为核心,轰然展开!其强度与稳定性,远超之前任何一层干扰场。刚刚还在发挥扰敌作用的“镇星关”“秩序扰乱场”,在这股压倒性的力场面前,仿佛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效果被压缩到了自身周边极小的范围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秩序扰乱场’被压制!效果衰减至不足百分之十!”
“敌方协同网络恢复!并侦测到新的、更高层级的指挥信号!”
“敌主力巨舰能量读数急剧攀升!检测到未知类型空间锁定信号!”
一连串的噩耗如同冰锥,刺入“镇星关”指挥塔内每个人的心脏。沃尔科夫看着屏幕上那几艘仿佛苏醒过来的星空巨兽,以及己方迅速失效的王牌干扰手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所有单位,放弃侥幸!准备迎接最终冲击!”沃尔科夫的声音因过度用力而嘶哑,“‘镇星关’……死战不退!”
仿佛是回应他的决意,那几艘巨舰的“行动”开始了。
它们庞大的舰体缓缓调整姿态,并非冲向“镇星关”,而是彼此拉开距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三角阵型,将“镇星关”和部分“利刃”的活动区域隐隐笼罩在内。
紧接着,三艘巨舰朝向内侧的舰体表面,同时裂开了数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幽暗孔洞。没有能量喷涌,没有光芒闪烁,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绝对的“吸吮”感传来。
下一刻,战场上所有正在燃烧的残骸、飘散的金属碎片、甚至包括一些体积较小的、失去动力的“收割者”受损舰只……都在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引力(或某种类似引力的空间操控力)作用下,被强行拖拽着,朝着那三个幽暗孔洞汇聚而去!如同宇宙星云在引力作用下塌缩成黑洞!
那景象诡异而恐怖,仿佛星空本身正在被这三艘巨舰“吞噬”!
而被围在中间的“镇星关”和“利刃”,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间压力。舰体自身的惯性稳定系统发出尖啸,试图抵抗那无处不在的、要将他们撕碎或拖入深渊的无形力量。
“它们……在清理战场,也在制造囚笼!”沙蝎在“不屈号”上,感受着舰体传来的不正常震颤,脸色难看至极,“老子感觉像掉进糖浆里的虫子!”
他的预感很快被证实。
当大部分战场残骸被“吞噬”一空后,那三艘巨舰裂开的幽暗孔洞并未闭合。相反,其内部开始涌现出如同液态、又如同能量流质的、不断变幻着紫黑色与惨白色光芒的“物质”。这些物质并未喷射出来,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巨舰的舰体表面蔓延、连接,最终在三艘巨舰之间,构成了一张覆盖了巨大空域的、不稳定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能量网格!
网格之中,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断蠕动的质感,光线在其间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折射,仿佛那片区域已经与正常的宇宙空间割裂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充满未知法则的“领域”。
“检测到高强度空间畸变!疑似区域性现实稳定度干扰场!”
“本舰导航及传感器在网格方向完全失效!”
“能量读数……无法解析!极度危险!”
无论是“镇星关”还是“利刃”的舰船,其传感器在接触到那能量网格的瞬间,都传回了混乱与警告。那片区域,已经成为感知和物理规则的盲区与禁区。
“它们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然后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消化掉。”沃尔科夫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他看着那不断扩张、缓缓向着“镇星关”方向压迫而来的诡异能量网格,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沙蝎!苏婉!”他最后一次通过尚能维持的激光脉冲紧急频道呼叫,“‘镇星关’会吸引住这张‘网’和那几头‘巨兽’。‘利刃’……想办法撤退!能走多少是多少!保留火种!”
“放你娘的屁!”沙蝎的咆哮几乎要震碎通讯器,“老子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逃跑的!要死一起死!”
苏婉的声音也紧随而至,平静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沃尔科夫总工,沙蝎将军,人类文明没有抛弃战友独自逃生的指挥官。‘星火’已尽,‘利刃’未折,‘镇星关’仍在。我们,战斗到最后。”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下达最终的决心:“启动……最终协议。”
木星轨道之上,绝望的终局序章,已然在血与火中无声铺开。
一方是伤痕累累却意志如钢的人类孤军,一方是展露出真正恐怖伟力、意图以未知方式终结一切的收割者巨舰。
能量的网格如同死亡的绞索缓缓收紧,巨兽的阴影笼罩星空。
希望的火光似乎已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前彻底熄灭,剩下的,唯有以生命和存在本身,去奏响那最后的、或许无人聆听的……不屈战歌。
血,尚未流尽。
战,永未终章。
这,仅仅是终局之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