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天。
这个数字,如同带着冰碴的尖锥,狠狠凿进了每一个知情者的心脏。先前“一百五十天”带来的紧迫感,在此刻显得几乎如同一个遥远的、宽松的幻梦。
龙组最高指挥中心,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巨大的星图被投射在中央,一条猩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虚线,从柯伊伯带之外,笔直地、没有任何迂回地,刺向木星轨道。旁边跳动的数字,精确到秒,无情地递减着。
苏婉站在星图前,背影挺拔,却仿佛承载着整个星系的重量。她刚刚结束了与议会和各方力量的紧急通讯,声音因高速下达指令而略显沙哑,但依旧稳定得可怕。
“通告全军,‘镇星关’工程,‘利刃’打击群,‘星火’项目组,及所有关联单位。”她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瞬间传遍太阳系的各个角落,“‘收割者’主力舰队确认,预计七十三天后接触。文明存亡,在此一举。我命令,自即刻起,执行‘终末时刻’协议,所有计划,进入最终阶段!”
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冗余的解释。只有最简洁、最冰冷的指令,却蕴含着山崩海啸般的力量。
木星轨道,“镇星关”。
沃尔科夫总工收到了信息。他正站在即将合拢的中央指挥塔外廊上,脚下是如同钢铁山脉般起伏的要塞结构。他看了一眼个人终端上那鲜红的倒计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工程哨,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遍了“镇星关”的每一个角落,压过了机器的轰鸣与焊接的嘶响。所有工程师、技术人员、建筑工人,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望向指挥塔的方向。
沃尔科夫没有使用华丽的辞藻,他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回荡在真空中(通过内部通讯器接收):“兄弟们,姐妹们。七十三天。废话不多说,从现在开始,三班轮换取消,所有人,吃住在岗位!我们要在七十天内,让这座关隘,活过来!”
回应他的,是短暂的沉寂,随即,是更加猛烈、近乎疯狂的作业声浪!巨大的吊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移动,焊接的光芒连成一片光海,如同这座钢铁巨兽被注入了最后的、狂暴的生命力。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只有一种与时间抢命的、沉默的疯狂。
秘密星域,“利刃”打击群。
沙蝎的投影出现在三艘“英魂级”战舰的舰桥,以及所有突击艇、战斗机的通讯屏幕上。他刚刚结束又一轮极端环境下的生存演练,虚拟的硝烟似乎还未从他身上散去。
“崽子们,都收到消息了吧?”沙蝎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磨刀石般的粗糙感,“七十三天。老子不喜欢这个数字,太他娘的长了!老子恨不得它们明天就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却都写满坚毅的脸。
“但是,它们给了我们七十三天!这七十三天,不是让我们等死的!是让我们把爪子磨得更利,把牙磨得更尖!从这一刻起,训练强度,再翻一倍!模拟战损率,给我调到百分之九十!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利刃’!”
他猛地一挥手,虚拟的影像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记住你们的感觉!记住身边的每一个人!七十三天后,我们要用‘收割者’的尸骸,铺满木星的轨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震耳欲聋的回应,如同海啸,从每一艘战舰、每一架战机中爆发出来,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训练星域中,引擎的咆哮声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开始了更加残酷、更加贴近实战的亡命搏杀。
龙组基地,“星火”项目组。
李慕星和所有学员被紧急召集。当苏婉亲自宣布了七十三天的倒计时后,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学员们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年轻人的彷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李慕星上前一步,目光直视苏婉:“苏姨,请解除安全限制。我们需要进行更高风险的共鸣尝试,哪怕……有失控的可能。”
苏婉看着他,看着这些在巨大压力下被迫飞速成长的年轻人,心中刺痛,却只能点头:“批准。但必须确保,在最终时刻,你们是可控的武器,而不是提前引爆的炸弹。”
训练场的防护力场被提升至最高等级。学员们开始尝试引导更强大的星辉能量,进行多人协同的复杂操作。能量失控的爆炸声、精神反噬的闷哼声,开始不时响起。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损伤,但没有人退缩。他们都知道,那枚由老师化成的暗色核心,是最终的手段。而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尽可能多地掌握力量,成为战场上能够影响战局的、活的变量。
星火议会。
所有关于资源分配的扯皮瞬间消失。一道道最高优先级的调令发出,地球、月球、火星……所有殖民地的工厂全速运转,生产着一切“镇星关”和“利刃”急需的物资。运输舰队如同扑火的飞蛾,不计损耗地穿梭于航道之间,将文明的血液,源源不断输送到木星前线。
民间,尽管官方并未公布具体时间,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已经无法掩盖。股市崩盘,物资出现抢购,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望中孕育出的畸形平静。人们照常工作、生活,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等待最终审判的默然。
七十三天。
这个终末的倒计时,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整个太阳系之上。它撼动了星辰,也凝聚了人类文明最后的力量。悲伤、恐惧、犹豫……所有不必要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个念头——
在最后的时刻来临前,榨干文明的每一分潜力,赌上一切,战至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