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困倦如同温吞的水,慢慢浸润着云雾村。蝉鸣聒噪,阳光晒得土地发烫,连看家狗都趴在阴凉地里吐着舌头,懒得动弹。
林枫坐在屋里,却毫无睡意。
高考复习的内容对他而言已变得过于简单,翻完最后一页习题,他合上书,目光无意间落在墙角那把爷爷常坐的旧木椅上。
那是把很有些年头的椅子,椅背和椅腿的连接处早已松动,每次爷爷坐上去,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椅身也会微微晃动,看着就让人担心它随时会散架。爷爷念叨过几次要修,却总是忙忘了,只用几根麻绳勉强捆扎加固了一下。
林枫走过去,提起椅子掂量了一下。很沉,是块好木料,只是榫卯结构因常年使用和木材干缩而变得松弛。
【结构分析:传统穿带榫,受力点磨损严重,结构稳定性下降百分之六十二。现有加固方式无效且加速结构疲劳。】“渊”冰冷的数据流瞬间涌入脑海,伴随着对椅子结构的三维立体解析图,精确标注出每一个问题点和应力集中处。
同时,几种优化方案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不仅仅是修复,甚至包括如何利用现有材料,通过微调榫头角度、增加一个小小的辅助支撑点、改变局部受力分布,就能让这把椅子变得比全新时更加坚固耐用。
这些知识并非死记硬背,而是一种融会贯通的“直觉”,仿佛他天生就知道木头该如何咬合,力该如何传递。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枫来了兴致。
他找来爷爷的木工工具箱——里面只是些简单的凿子、锯子、锤子。材料也好办,院里堆着些烧火用的杂木柴,他挑了一小块质地坚韧、纹理细密的硬木。
没有电动的工具,全靠手工。
但林枫发现,自己的手稳得惊人。握着凿子,手腕下沉,力道控制得精细入微,每一凿下去都恰到好处,绝不会多带走一丝木屑。刻画榫眼时,线条笔直精准,仿佛用了隐形尺规。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刨削、打磨、开榫、凿眼……原本需要老师傅小心谨慎的活计,在他手下却显得举重若轻。
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似乎也在悄然辅助着,流转至手臂,让他的力量更凝聚,感知更敏锐,能清晰地“听”到木材内部的纹理走向,下刀时自然避开可能劈裂的地方。
不到一个时辰,几个新削制的、结构略显奇异的榫头和一小块弧形的支撑件便已完工。
他拆开旧椅子上摇摇欲坠的旧榫头,将新的部件仔细安装进去。榫卯结合的那一刻,发出“咔”一声清脆悦耳的吻合声,严丝合缝。
最后,他将那块弧形的硬木支撑件嵌入一个毫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受力点下方,轻轻一敲。
完成。
他把椅子放回原地,看上去和之前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少了那扎眼的麻绳。
傍晚时分,爷爷林守山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暑气和疲乏,习惯性地走向墙角的椅子,准备坐下抽袋烟歇歇脚。
他的手刚碰到椅背,动作却顿住了。
“嗯?”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把老伙计,伸出手,抓住椅背和椅腿连接处,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
以往稍微一用力就咯吱乱响、摇摆欲散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椅子结构紧绷得像一块整木。
林守山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他弯下腰,仔细查看榫卯结合处。那里光滑平整,几乎看不到修补的痕迹,但木质颜色略有新旧之分。他尤其注意到那个新加的、毫不起眼的弧形小木块,它的位置和形状都颇为古怪,绝非传统木工的做法,却仿佛天生就该长在那里,完美地顶住了最关键的压力点。
老人沉默地坐下。
椅子稳如磐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承托着他身体的重量,给人一种异常踏实、安稳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坐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舒服,身体的重量被均匀地分散开了。
这不是简单的修复,这近乎是……点化。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正在灶房帮忙准备晚饭的林枫。
林枫系着围裙,正低头切着菜,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平静而专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守山的手指无声地摩挲着椅子光滑的扶手,心中的惊疑如同潮水般翻涌。
这手艺,这巧思,这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绝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几本旧书就能琢磨出来的!
山里那次遭遇之后,这孩子身上发生的变化,越来越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那不仅仅是精神变好,身体变壮实……这是一种根本性的、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灵光已现,朽木可化神奇。
但这份“灵光”从何而来?是福是祸?
老人默默地吸着烟,眉头紧锁,深深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烟锅一明一暗,映着他写满困惑与担忧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