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局。15分制，没有退路。
两边队员在网前最后一次碰拳。九条拓实的拳头撞上山本达也的，发出闷响。“最后了。”九条说，声音没了之前的张扬，只剩下认真。
山本咧嘴，笑得很凶：“放马过来。”
“北川第一——” “雷门学院——！”
吼声撞在一起，炸开。
开始。
没有试探，上来就是搏命。雷门的第一个发球就冲着光去，跳发，压底线。光在后排，脚步横移，手臂 platform 稳稳接住，球高高垫起，弧度完美。但雷门的拦网已经像两堵金色的墙，死死封住了山本所有的常规线路。
佐藤眼睛一扫，手腕一抖——球飞向了后排左侧插上的接应队员！
后排进攻！雷门的防守阵型迅速右移封堵。
然而接应队员跳起的瞬间，手腕却轻轻一拨——吊球！球轻飘飘地飞向雷门前区空当。
“我的！”雷门自由人怒吼着飞扑出去，在球即将落地前单手将球捞起！球高高飞回北川半场，落点靠近边线。
光刚从后排启动，离得最近。她咬牙冲过去，身体几乎平行于地面滑出去，右手单手将球向场内一撩！球险之又险地飞回场内，但已经没什么弧度和高度了。
佐藤在网前，背对球网跳起，在球下落的瞬间，用指尖将球向后一捅——二次处理！球飞过网，落向雷门后排。
还没完！雷门的防守顽强得可怕，后排队员再次将球救起。球飞向网口，两边队员同时起跳，手臂在空中交缠，球在网上僵持了一瞬，翻滚着落向雷门一侧。
九条拓实在后排，他没有任何助跑，凭借着恐怖的爆发力原地拔起，迎着那个下落的、不规则的球，手臂拉到脑后，然后如同投石机般抡下——一记不可思议的后排调整暴扣！
球像炮弹一样砸穿北川的拦防，轰然落地。
0:1。
开场第一个回合，就打了整整四次攻防转换。两边队员落地后都在大口喘气，汗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这他娘的开局……”替补席上，北川的队员喃喃道。
中村教练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这就是决赛的强度。
轮到北川发球。光站到底线，手臂因为刚才的救球有些发麻。她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雷门队员，目光扫过他们的站位。脑子里，研磨的数据，佐久早的细节，星海的决断，木兔的气势……还有哥哥沉默的背影，队友们咬牙坚持的脸，丽子发来的加油信息……所有的画面碎片一样闪过，最后凝成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把球，打到他们最难接的地方。
下手跳飘，但这次，她在击球瞬间手腕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内侧的旋转。球过网后，轨迹不再是简单的下坠，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向内旋转的飘忽，直冲对方前排主攻和副攻之间的胸口结合部。
雷门的副攻下意识侧身避让，接球动作变形，球垫飞了！
1:1。
“漂亮！” “发得好光！”
光跑回防守位置，和渡边玲奈击掌。渡边的手心全是汗，但眼神很亮：“继续！光！”
比赛彻底进入白热化。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漫长的多回合拉锯和拼尽全力的扑救。体力在飞速流逝，呼吸像拉风箱，肺里火辣辣地疼，手臂每一次触球都传来清晰的酸胀感，但没有人停下。
山本达也和九条拓实的王牌对决进入最激烈的阶段。两人已经不再讲究什么技巧和线路，完全是在拼意志，拼谁先倒下。山本的扣球开始出现失误，九条的直线也被北川的拦网多次有效撑起，但他们下一次，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起跳，挥臂。
佐藤健的脑子像超频的cpU，飞速处理着场上信息，传球开始更加冒险，也更加精准。一次，他假装要传给后排插上的队员，骗得雷门拦网移动后，手腕一抖，给了小林佑树一个极其贴网的短平快，小林几乎是空网扣杀。
小林佑树的拦网成了北川的生命线。他死死盯着九条拓实的直线，多次单人有效撑起，甚至有一次直接拦死了九条的斜线重扣，落地后他罕见地怒吼了一声，拳头捶胸。
渡边玲奈和防守组的女孩们，一次次用身体去阻挡雷门的重炮。鱼跃，翻滚，侧扑……地板上很快留下汗水的痕迹和摩擦的浅印。渡边有一次救球后膝盖擦破了，血丝渗出来，她爬起来，抹都不抹，立刻蹲下准备下一个球。
光在攻防两交替。防守时，不断预判、移动、救球，将雷门一次次势在必得的进攻抵挡住。转到前排时，她成了佐藤手中最出其不意的武器。她的扣球不再追求绝对力量，而是将速度、角度和手法运用到了极致。一次轻拍空当，一次打手出界，一次精准的小斜线……虽然得分不多，但每一次都打在雷门防守最难受的地方，迫使对方分散拦网注意力。
雷门同样展现了冠军级别的实力和韧性。九条拓实在一次救球中扭了下脚踝，稍微活动了一下，下一球照样全力起跳扣杀。他们的二传藤原眼镜后的眼睛始终冷静，在最混乱的局面下也能传出最合理的球。他们的防守阵型如同精密的机器，即使被北川撕开缺口，也能迅速弥补。
这是一场没有保留的战争。双方都将自己的一切——技术、体力、意志、对胜利的渴望——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这个球场上。
11:10，北川第一领先一分，交换场地。
短暂的休息，队员们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如雨下。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很疲惫，但眼睛里的火，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中村教练看着这群孩子，喉头有些发哽。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哑着嗓子说：“就这样打。相信你们自己，相信身边的队友。”
另一边，雷门的教练也在低吼：“还没完！盯死那个7号！进攻，给我坚决！九条，你的脚怎么样？”
九条拓实活动了一下脚踝，咧嘴：“没问题。最后一搏了，教练。”
最终局，最后四分。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12:11，北川发球。光站在底线，手臂因为过度使用而在微微颤抖。她看着记分牌，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雷门队员，看着身边已经快要站不稳却依然死死盯着网的队友。
脑子里，忽然闪过哥哥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在她刚开始打排球的时候，很平淡，但她一直记得：
「球没落地，比赛就没结束。」
她深吸一口气，将球抛起。手臂挥动时，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痛，但她没有迟疑。下手跳飘，目标——对方后排自由人的左侧区域边缘。
球过网，下坠。雷门自由人判断准确，移动到位，稳稳将球垫起。藤原迅速组织，球传向四号位。九条拓实助跑起跳，北川的双人拦网（山本和小林）拼尽全力起跳封堵。
九条在空中，看到了那条被两人手臂封死的斜线，也看到了拦网手之间那道转瞬即逝的、通往直线区域的缝隙。他没有强行发力，而是手腕轻轻一拨——直线轻吊！
球越过拦网手，急速下坠。
而在那里，光在九条起跳时，就凭着直觉和无数次观察形成的肌肉记忆，提前向直线方向移动了一小步。她看到球飞来，身体已经降低重心，手臂伸出。
不是常规的垫球。在触球瞬间，她的手腕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上的抖动，同时手臂 platform 微微后撤卸力。
球仿佛被她“吸”了一下，然后以一个又低又平、速度极快的弧线，沿着球网上缘，飞向了雷门场地的前排空当！
不是救球，是反击！是一次防守直接转化成的致命偷袭！
雷门前排队员根本来不及反应，球已经落地。
13:11！
“哇啊——！！” 全场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光——！！” 北川的队员们疯狂了。
光撑着地板站起来，感觉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看向对面，九条拓实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是震惊，然后是深深的佩服。他朝光点了点头。
下一个球。雷门进攻，球被北川拦回，雷门再次组织，副攻快球被小林勉强撑起，球飞向后场。佐藤冲过去，这个球很难处理，他背对球网，跳起，只能凭感觉将球向后一托——方向，完全交给了本能。
而在网前右侧，山本达也刚刚完成拦网落地，他看到球飞来的方向，没有任何调整时间，完全是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残余的体力，反向踏出一步，全力起跳！
这个传球太低了！山本几乎是贴着网起跳，身体大幅度后仰，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迎着来球，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下压——
一记贴网的、雷霆万钧的超手暴扣！
球像金色的闪电（不，是深蓝色的！），从雷门拦网手的指尖上方寸许掠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砸在底线内侧！
14:11！冠军点！
“山本——！！” 整个北川替补席和看台上支持他们的人全部跳了起来。
山本落地后，直接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汗水像雨一样滴落。他抬起头，看向记分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吼。
雷门叫了最后一个暂停。他们的队员围在一起，头抵着头。九条拓实在说着什么，表情狰狞。没有人想放弃。
暂停结束。雷门发球。一个高质量跳飘，直冲北川后排。渡边玲奈眼神坚定，移动，垫球——完美一传！球飞向网前。
佐藤跳起，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山本被重点盯防，小林被罩住，光在后排……时间仿佛变慢。他看到雷门的拦网在向山本倾斜，看到后排的空当，看到光在救球后正从后排左侧启动，沿着一条斜线，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她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也扫了一眼雷门那片因为紧张而收缩的防守区域。
没有犹豫。信任。绝对的信任。
佐藤在空中，手腕做出一个极其逼真的传给四号位的假动作，骗得雷门拦网重心右移的瞬间，手腕猛地向左侧一抖——球像一道白色的箭矢，飞向了二号位延长线的上空！
那里，光在罚球线后，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全力蹬地！她的起跳，没有之前那么高，但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空中，她接到了球。这个传球并不舒服，有点靠外，有点高。雷门的拦网手已经拼命移动过来封堵，手臂像栅栏一样竖起。
光看着那片手臂组成的屏障，看着他们身后那片金色的场地。
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数据，没有技巧，没有前辈的教导。只有最简单、最原始的念头：
赢下来。
为了尼尼的期待，为了前辈们的注视，为了丽子的加油，为了教练的嘶吼，为了山本哥砸在地板上的拳头，为了佐藤哥信任的传球，为了小林哥沉默的拦网，为了玲奈姐流血的膝盖，为了每一个队友拼尽全力的模样。
为了北川第一。
腰腹残余的力量如火山般爆发，手臂向后拉到极限，在到达最高点的刹那，迎着球，手腕不是下压，不是拨动，而是如同握住整个世界般，将全身心的意志，狠狠灌注到这次挥击中！
一记倾注了所有、毫无保留的直线扣杀！
球离开她指尖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它没有华丽的旋转，没有刁钻的角度，只有最纯粹的速度，和最笔直、最决绝的轨迹！
像一颗深蓝色的星辰，撕裂空气，带着照亮整个场馆的光芒，从雷门双人拦网之间那道不可能通过的缝隙中，蛮横地、不讲道理地贯穿而过，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轰击在雷门场地中央的地板上！
“砰——！！！！！！！！！”
巨响回荡。球落地后高高弹起，撞击在远处挡板上，发出又一声闷响。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然后，裁判示意得分的哨声，如同冲破堤坝的第一道洪流，尖锐地响起。
紧接着，是席卷一切的、山呼海啸般的狂潮！
“赢了——！！！！！！”
“北川第一——冠军！！！！！！！”
北川第一的替补席炸了，所有队员，所有工作人员，疯了一样冲进场内。场上队员已经瘫倒一片。山本达也躺在地上，用手臂遮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涌出。佐藤健坐在地上，傻笑着看着天花板。小林佑树被扑过来的队友们淹没。渡边玲奈抱着身边的队友，放声大哭。
光还站在扣球的位置，手臂无力地垂着，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看着疯狂庆祝的队友，看着记分牌上定格的 15:11，看着“北川第一”后面那个金色的“1”，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直到山本和佐藤冲过来，一左一右把她架起来，疯狂地摇晃、拥抱；直到其他队友也扑过来，把她抛向空中；直到中村教练冲进场内，挨个用力揉着他们的头发，眼眶通红，说不出话。
她才感觉到，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
他们赢了。
全国大赛。
冠军。
金色的彩带从穹顶飘落，掌声和欢呼如同雷鸣。颁奖仪式上，当沉甸甸的冠军奖杯被十二双手共同举起，当金牌挂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当《冠军进行曲》响彻场馆时，所有的疲惫、疼痛，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荣耀和幸福。
列队时，雷门的队员们走了过来。九条拓实走到山本面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打得好。你们配得上冠军。”他又走到光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却给他极深印象的女孩，伸出手：“影山光，对吧？我记住了。下次，在更高的舞台上，再来一场。”
光擦掉脸上的泪和汗，认真地看着他，伸出手：“嗯。下次，我们还会赢。”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赛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此刻眼中只有对彼此实力的尊重和欣赏。
看台上，影山飞雄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开。转身前，嘴角那抹弧度，清晰可见。木兔光太郎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被赤苇京治捂着嘴拖走。研磨收起手机，看着被队友簇拥的光，低声说：“数据……爆表了。”角名的镜头，记录下了冠军的狂欢，也记录下了对手的尊重。
更远的角落，鹫匠教练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星海光来撇撇嘴：“马马虎虎吧，跳得还是不够高。” 佐久早圣臣微微皱眉，看着场上飘落的彩带和混杂的人群，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古森元也笑着鼓掌：“真是了不起的小家伙们。”
这是他们的胜利。是北川第一每一个人的胜利。是深蓝色的奇迹。
深夜，回到酒店。光瘫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但精神却亢奋得睡不着。冠军奖杯就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金牌在床头柜上闪着微光。
她拿起手机，屏幕被无数的祝贺信息淹没。哥哥简短的一句「恭喜。」，丽子刷屏的感叹号和爱心，研磨哥哥发来的一个数据分析截图（显示她决赛各项数据全面提升），星海前辈的「跳得还行，继续练！」，木兔前辈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咆哮，甚至还有佐久早前辈发来的一个链接（点开是某篇关于赛后科学恢复的论文摘要）……
她一条条看着，笑着，眼泪又有点控制不住。
最后，她打开那个画着乌鸦的笔记本，手还在微微发抖，但她写得很慢，很认真：
【全国大赛，冠军。北川第一，冠军。】
【我们赢了。所有人一起。】
【山本前辈最后的扣杀，帅炸了。佐藤哥哥的传球，神了。小林前辈的拦网，太稳了。玲奈姐和大家，防守拼到流血。每个人都太棒了。】
【雷门的九条前辈，真的好强。还有他们所有人。谢谢你们，让我们打出了最好的比赛。】
【我做到了。接起了很多球，也扣下了一些分。好像……真的能飞起来了。】
【谢谢尼尼，谢谢研磨哥哥，谢谢星海前辈，佐久早前辈，木兔前辈，赤苇前辈，角名前辈……谢谢所有看着我的人。】
【谢谢丽子，一直陪着我。】
【排球，真的好开心。和伙伴们一起，向着顶点全力奔跑，真的太开心了。】
【今天，是北川第一的深蓝星辰升起的日子。】
【而我，影山光，会继续飞向更高的地方。】
合上笔记本，她望向窗外东京的璀璨夜景。
她的天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