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被打破了。
以前,影山光总是在哥哥规律有力的托球声中醒来,像是一种专属的起床号。但最近几天,她在清晨的寂静中睁开眼,侧耳倾听,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送奶车叮当声。
哥哥不见了。
她爬向婴儿床的栏杆,扒着缝隙往外看。廊下空荡荡的,那个总是大清早就对着墙壁“砰砰砰”的身影消失了。爷爷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身影也显得有些孤单。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像小小的虫子,悄悄啃咬着她的心。她不会用复杂的语言表达,只是扁了扁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安静地,没有哭声。她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小小的肩膀微微抽动。
爷爷走过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地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哥哥去参加暑期集训了,很早就出门了,晚上才会回来。”他耐心地解释。
“尼尼……”光抽噎着,重复着这个她最熟悉的音节,小手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襟。
接下来的白天变得格外漫长。没有了哥哥在身边转悠,没有了可以“斗争”的对象,连她最喜欢的积木和彩色球都好像失去了吸引力。她常常抱着那个毛线乌鸦,坐在玄关附近,眼睛望着紧闭的大门,一坐就是好久。
她会竖起小耳朵,仔细分辨门外的每一个脚步声。每当有脚步靠近,她的眼睛就会瞬间亮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但脚步声总是路过,或者属于陌生的访客。那点亮光便迅速黯淡下去,她低下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乌鸦玩偶。
爷爷尝试用各种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力,带她去公园,给她读绘本,做她爱吃的南瓜糊。她也会被暂时吸引,露出笑容,但一旦安静下来,目光又会不自觉地飘向玄关的方向。
傍晚,天色渐暗。爷爷开始准备晚饭,光就更加焦躁不安。她在客厅和玄关之间来回爬动,时不时地拍打大门,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是在催促。
“快了,哥哥快回来了。”爷爷每次都这样安抚。
可是,“快了”是多久?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只有漫长的等待。
疲惫最终战胜了坚持。往往在晚饭后不久,玩累的光就会抱着她的小排球,蜷缩在玄关的踏垫上,或者直接在客厅的榻榻米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小手里还紧紧攥着哥哥之前“赔罪”给她的一块牛奶糖,糖纸都被手心的汗水浸得有些发软。
她睡着的时候,小眉头还微微蹙着,仿佛在梦里也在等待。
直到夜深,万籁俱寂。
玄关处才会传来极轻微的钥匙转动声。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汗水、尘土和夏日夜晚气息的飞雄,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
他脱下沾满泥土的球鞋,动作放得极轻。客厅里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他走到榻榻米边,第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睡得正沉的妹妹。
她的小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睫毛上似乎还带着一点未干的泪痕。怀里抱着的小排球和她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一起,那颗牛奶糖还攥在手心。
飞雄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深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情绪。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看着妹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睡姿,看着她手心里那颗糖。
集训很累,高强度的训练让他肌肉酸痛,头脑发胀。但此刻,一种比身体疲惫更深沉的东西,压在他的心口。
他最终没有叫醒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她抱回婴儿床。他只是蹲下身,非常非常轻地,用手指拂开了黏在她脸颊上的几根发丝。
他的指尖带着球场上的粗粝,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然后,他拿起自己随手放在旁边的、干净的运动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妹妹蜷缩的小小身体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浴室。
榻榻米上,影山光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气息,微微动了动,蹭了蹭盖在身上的外套,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门外,是哥哥归来后细碎疲惫的洗漱声。
门内,是妹妹终于等到(哪怕是在梦中)的安稳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