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城通商细则敲定后,陈廷翰留在当地监督首批滇南药材装车。刀孟土司派了五十名蛮族勇士协助,将三七、天麻等药材分类打包,用油纸包裹防潮,再装入竹筐,由中原商队与蛮族队伍共同护送。程松韵特意为商队赶制了十顶宽檐草帽,帽檐缝着防蚊纱,能遮挡滇南的烈日与蚊虫;黄子枫则准备了足够十日的祛湿糕点与姜枣茶,分装在商队的水袋旁。
“这批药材是滇南通商的开端,务必确保安全。” 陈廷翰对商队首领叮嘱道,“沿途若遇瘴气路段,让队员多喝姜枣茶,用艾草熏烤营帐,若有队员不适,立刻用随车带的药材急救,抵达南境后第一时间送往惠民医馆。”
商队启程那日,普洱城百姓自发前来送行,不少人提着自家种的水果、编织的竹篮,塞到队员手中。之前被陈廷翰治好风湿的老妇人,让儿子抬着一筐新鲜蜂蜜赶来:“陈院使,这是自家养的蜜,能入药也能调味,你带着,路上泡水喝。”
陈廷翰接过蜂蜜,心中暖意融融,对着百姓深深拱手:“多谢乡亲们信任,我们定会让滇南的药材走出去,让中原的物资送进来,让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送走商队后,陈廷翰开始整理滇南药材图谱,黄子枫在旁帮忙誊抄,程松韵则将采集的草药样本分类压制,夹在图谱册中。这日午后,黄子枫煮了蜂蜜梨水,端到陈廷翰桌前:“这梨是今早集市买的,加了老妇人送的蜂蜜,能润喉,你抄录了一上午,喝点歇歇。”
陈廷翰接过瓷碗,梨水清甜,带着蜂蜜的醇香,让他想起京城何婉清为他煮的冰糖炖梨。那时他在太医院值夜,婉清总会提着食盒来,说 “熬夜伤肺,多喝点梨水”。他指尖摩挲着碗沿,轻声道:“这味道,倒像我在京城时,内子常做的。”
黄子枫端碗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何夫人定是个心细的人,能把陈院使照顾得这般好。” 她没有多问,只是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草药,将眼底的失落悄悄压下。
程松韵恰好拿着压制好的草药样本进来,听到两人对话,脚步放轻了些。她将样本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株翠绿的草药说:“这是滇南特有的‘瘴气草’,刀孟土司说能解轻度瘴毒,我已标注了用法,你看看是否要补充到图谱里。”
陈廷翰回过神,接过样本仔细查看,点头道:“要加,还要注明采摘时间,这草晨露未干时采摘药效最好。” 他专注于药材,暂时将对婉清的思念压在心底,却没察觉程松韵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理解与心疼。
三日后,韩颖派来的快马抵达普洱城,带来了南境的消息与一封何婉清的书信。陈廷翰拆开信时,指尖都有些颤抖,信纸上是婉清熟悉的娟秀字迹,说京城医馆运转顺利,痘苗接种已推广到周边州县,还说她与沈倩、郑心怡时常念起南境,问他何时能归。信末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是两人定情时的记号。
陈廷翰反复读了三遍,将信纸折好,贴身收好。黄子枫见他神色温柔,便知是京城来信,默默为他温了一壶茶;程松韵则找借口出去,让他有独处的空间。当晚,陈廷翰在灯下回信,写下滇南通商的进展,描述普洱城的百姓与风光,却在提及黄子枫与程松韵时,只说 “两位姑娘协助良多,皆是心善之人”,字句斟酌,生怕婉清多想。
信写好后,他交给快马使者,反复叮嘱 “务必尽快送到京城”。看着使者策马远去,他站在驿馆门口,望着北方的方向,久久未动。程松韵拿着一件薄披风走来,轻轻披在他肩上:“夜风寒,别站太久,明日还要去考察滇南的香料种植园。”
陈廷翰回头,见她眼中满是关切,轻声道:“多谢程姑娘,总让你费心。”
“能为你做事,我心甘情愿。” 程松韵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你不必有负担,我知道你心中有何夫人,我只盼你在南境能安好,能做成你想做的事。”
陈廷翰心中一酸,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道:“你也是极好的姑娘,值得更好的。”
程松韵笑了笑,转身走开:“我去看看明日考察的路线,你早些歇息。” 月光下,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却没有半分怨怼。
滇南香料种植园在普洱城以西三十里,种植着八角、桂皮、草果等香料,既是烹饪调料,也能入药。陈廷翰考察时发现,当地百姓只用香料调味,却不知其药用价值,草果能燥湿除寒,桂皮可温经通脉。他当即与种植园主商议,将香料纳入通商清单,约定下月与第二批药材一同运往南境。
黄子枫听闻后,立刻研究香料的烹饪与药用搭配,用草果煮了祛湿的羊肉汤,用桂皮煮了温胃的姜茶,请陈廷翰与种植园主品尝。“这汤加了草果,不仅没有羊肉的膻味,还能祛湿,适合南境的气候。” 黄子枫舀了一碗汤递给陈廷翰,“若将香料运往南境,既能丰富百姓饮食,又能作为药材补充,定能受欢迎。”
种植园主尝了汤与茶,连连称赞:“陈院使与黄姑娘真是厉害,竟能把香料用得这般好!下月我多准备些香料,随药材一同运走。”
程松韵则根据香料的特性,设计了新的包装方式,用竹篾编织小篓,内衬油纸,将香料分类装入,篓口系上布条,标注香料名称与用法,既方便运输,也便于百姓识别。“这样包装,香料不易受潮,百姓买回去,看布条上的说明就知道怎么用,比散装更贴心。” 她将样品递给陈廷翰,眼中带着期待。
陈廷翰接过小篓,看着细致的编织与清晰的标注,点头道:“松韵想得周到,这样能让香料更快被百姓接受。”
就在滇南通商事宜顺利推进时,韩颖再次派来快马,带来了一个让陈廷翰心绪不宁的消息,京城传来消息,何婉清在推广痘苗时,不慎感染风寒,虽已无大碍,却因劳累过度,身体虚弱,沈倩与郑心怡来信,盼他能早日回京城。
“婉清她……” 陈廷翰握着信,手指微微发白,心中满是焦急。他想起婉清体弱,之前在京城时便容易风寒,此次推广痘苗定是日夜操劳,才会病倒。
黄子枫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陈院使,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陈廷翰将信递给她,声音带着沙哑:“婉清感染风寒,身体虚弱,我…… 我想回京城看看。”
程松韵也凑过来,看完信后,轻声道:“何夫人要紧,你该回去。滇南通商已有眉目,后续事宜我与子枫可协助刀孟土司处理,你放心回去便是。”
黄子枫也点头:“是啊,陈院使,这里有我们,你快收拾行装,明日便可启程,我去为你准备路上的吃食与药材,确保你一路平安。”
两人的理解与支持,让陈廷翰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南境,而黄子枫与程松韵的心意,他终究无法回应。当晚,他整理行装时,发现行囊里多了两样东西,一包用荷叶包裹的陈皮茯苓糕,是黄子枫的手艺;一个绣着兰草的针囊,里面装着他常用的银针,是程松韵悄悄放进去的。
次日清晨,陈廷翰启程回京城。程松韵与黄子枫送到城外,黄子枫递给他一个食盒:“这里面是够一月的祛湿糕与姜枣茶,路上别饿着,若遇到瘴气路段,记得多喝姜枣茶。”
程松韵则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滇南药材图谱的副本,你带在身边,若京城医馆需要滇南药材,可按上面的联系方式与刀孟土司对接。还有……”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这是用瘴气草与艾草缝制的,能防风寒,你给何夫人带上。”
陈廷翰接过食盒与香囊,对着两人深深拱手:“多谢你们,南境的事,劳烦你们多费心。待婉清康复,我定会回南境,与你们一同推进通商之事。”
他翻身上马,回头望去,黄子枫与程松韵仍站在原地,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他心中五味杂陈,挥鞭策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廷翰日夜兼程,历经二十日抵达京城。他没有先回府,而是直接赶往何婉清所在的医馆。医馆内,何婉清正坐在窗边整理痘苗记录,脸色虽有些苍白,却依旧专注。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去,看到风尘仆仆的陈廷翰,眼中瞬间泛起泪光,手中的笔掉落在纸上。
“廷翰,你回来了!” 她起身想迎上去,却因身体虚弱,脚步踉跄了一下。
陈廷翰快步上前,扶住她,声音沙哑:“婉清,我回来了,你身子还弱,快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沈倩与郑心怡听到动静,从内室走出,看到陈廷翰,都笑着打趣:“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婉清这些日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天天念着你。”
何婉清脸颊微红,轻轻捶了陈廷翰一下:“你在南境怎不早些回信?我听使者说你在滇南一切安好,才放心推广痘苗,哪想会不小心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