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进杭州城,已是午后。
青石板路两边,铺子一家挨一家,人挤人,吆喝声、丝竹声、软绵绵的吴语混在一块,热闹得不行。
运河穿城而过,石拱桥弯拱如月,乌篷船崽满游客,慢悠悠晃过。
“啧啧。”
李轻舟斜倚在马车窗边,指尖挑开半幅软帘,望着窗外人烟辐辏、商旅云集的盛景,不由得由衷赞叹。
“这‘人间天堂’的名头,倒真不是浪得虚名。”
一旁的小昭早已按捺不住,小手扒着车窗沿,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小脸上尽是雀跃。
“公子!公子!快看那边!好热闹呀!”
她猛地缩回头,凑到李轻舟身边,一脸神秘兮兮,难掩兴奋道:“公子,武庄主‘孝敬’您的那处庄子,奴婢可听说了!好得不得了!”
“哦?如何好法?”
李轻舟挑眉,饶有兴致。
“依山傍水,景致绝佳,最妙的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才笑嘻嘻地道,“庄子里引了地脉温泉!泡着可舒服了!!”
“温泉?”
李轻舟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泡温泉,本公子喜欢……不知道比起万劫谷那温泉,滋味又如何?
马车在喧嚣中穿街过巷,最终在西湖畔一片清幽处稳稳停驻。
武烈送的庄子位置还真是绝佳。
朱红大门气派非凡,门口俩石狮子蹲踞,鬃毛怒张,威风凛凛,门头上挂着块新做的匾,上头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灵鹫”。
明摆着是武烈巴结李轻舟这“灵鹫宫圣使”的马屁。
马车刚停稳。
“恭迎公子回府!”
一声恭敬到近乎颤抖的唱喏响起。
为首的老管家年约五旬,身形干瘦,穿着簇新的绸衫,跪得最是恭敬,额头几乎要碰到青石地砖。
后面跟着二三十号仆役丫鬟,黑压压一片,声音倒是喊得齐整洪亮。
李轻舟踩着车凳跳下来,扫了眼前跪着的人堆,只淡淡一句。
“都起来吧。”
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明教教主和逍遥派掌门双重身份彰显的气度,早就今昔非比。
“谢公子!”
管家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腰弯得极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在前引路。
“公子,夫人,里面请!”
“一应事务都已安排妥当,热水、饭食,随时听候吩咐!”
“夫人?”
王语嫣刚扶着李轻舟的手腕,姿态优雅地挪下马车,听到这称呼,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踩空。
一股羞恼气“腾”地冲上脸颊。
她下意识就想反驳“谁是夫人”,可话没出口,李轻舟那带着几分戏谑和警告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王语嫣心头一跳,咬了咬下唇,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胸脯微微起伏了几下,才勉强维持住那一贯的清冷神色,只是耳根那抹红晕,怎么都藏不住。
小昭可没这么多心思。
她像只刚出笼的雀儿,蹦跳着跟在王语嫣身侧,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脸兴奋。
“哇!公子!这庄子好大好漂亮啊!比红梅山庄还气派!”
“那是自然。”
李轻舟背着手,嘴角噙着笑,慢悠悠踱步,打量着眼前这武烈“孝敬”的产业。
穿过厚重的朱漆大门,绕过雕着祥云瑞兽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典型的江南园林格局,一步一景。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矮松,姿态各异。
假山玲珑剔透,用的是上好的太湖石,孔窍相通,堆叠得颇有章法,一股细小的清泉从假山顶端汩汩淌下,汇入下方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池。
“公子您瞧。”
管家哈着腰,指着假山旁一条被茂密花木半掩的小径,“顺着这条道往里,就是后院的温泉别院了。”
“那泉水是引的地脉热流,常年温热,最是解乏养人。”
“温泉!”
小昭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兴奋地扯了扯李语嫣的袖子,又眼巴巴看向李轻舟,“公子公子!晚上咱们泡温泉吧?”
李轻舟被她的雀跃感染,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伸手揉了揉小昭的小脑袋,宠溺道:“行,听你的,晚上就试试这‘灵鹫山庄’的温泉。”
王语嫣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掠过精致的园林,落在远处一座临水的二层小楼上,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庄园确实极大。
管家一路引着,穿廊过院,过月洞门,绕抄手游廊,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来到安排给李轻舟的主院——“听涛苑”。
院名雅致,院内更是清幽。
“公子,这是您的主屋,东厢房已收拾出来给夫人。”
“西厢房给小昭姑娘,温泉别院就在这听涛苑后头,有专门的通道过去,很是方便。”
李轻舟点点头,还算满意。
他步入主屋,里面陈设清雅又不失华贵,紫檀木的桌椅,博古架上放着些瓷器摆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行了,都下去吧,有事自会唤你们。”
李轻舟挥挥手。
管家如释重负,带着仆役丫鬟们躬身退下,动作迅速而安静。
顷刻间,偌大的厅堂便安静下来。
“哇!”
小昭欢呼一声,径直扑向窗边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舒服地打了个滚,“哇!好软和!公子,这榻子归我啦!”
“以后我就在这儿给您沏茶!”
李轻舟轻笑一声。
“行,本公子赏你了!”
他走到桌边坐下,刚欲伸手取茶壶,小昭却已眼疾手快地从榻上弹起,抢步上前,麻利地执壶斟茶。
双手捧到李轻舟面前,动作流畅自然。
“公子请用茶。”
“嗯。”
心安理得接过小昭奉的茶,李轻舟品了一口,惬意的点点头:“茶还不错,上好的龙井,茶汤清亮,香气扑鼻。”
王语嫣则站在屋子中央,显得有些局促。
她打量着这间明显是男主人的居所,想到管家那声“夫人”和即将要住的东厢房,脸颊又有些发烫。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王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