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脉的路被晨雾笼罩,马车碾过带露的野草,发出“沙沙”的轻响。林默将观星镜的大半镜身用蓝布裹好,只露出嵌着镜钮的部分——莲花状的镜钮在雾里泛着淡金,与仿品铜匣的星图遥相呼应,像两盏引路的灯。
“还有三里地就到溶洞了。”周砚掀开车帘,往远处的山坳指了指,那里的雾气格外浓重,连阳光都穿不透,“赵堂主说那雾是影龙吐的瘴气,沾着点就会头晕眼花。”
丫丫往每个人手里塞了片艾草叶:“苏先生给的,说嚼着能防瘴气。”她又把片更大的艾草叶塞进仿品的匣盖缝里,“你也得防着点,可别被瘴气熏坏了新绣的龙穴图。”
仿品的光丝卷着艾草叶晃了晃,星图上的龙穴标记突然亮了亮,旁边多出个小小的防毒面具绣——是周砚昨天画给它看的,没想到竟记在了心里。林默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面具,突然觉得这仿品虽无星髓,却比许多活人更懂得体贴。
马车在山坳前停下,浓重的瘴气果然像有生命般翻滚,隐约能看见里面浮动的黑影,像是无数只手在拉扯靠近的活物。赵烈带着断影门的汉子们早已等候在那里,每个人都背着箭囊,腰间挂着浸过艾草汁的短刀。
“按苏先生的法子,用星髓引光开路。”赵烈递给林默一支特制的火把,火炬头上裹着浸了星髓粉末的麻布,“点燃后能烧半个时辰,足够咱们进洞了。”
林默将观星镜贴近火把,镜钮的星髓与火炬头上的粉末产生共鸣,“腾”地燃起金色的火焰,瘴气遇火便像冰雪般消融,露出条通往溶洞的小径。“走!”他举着火把率先前行,仿品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光丝顺着火焰往前探,在地上画出安全的路径。
溶洞入口比想象中宽阔,洞壁上布满湿漉漉的苔藓,散发着股腥甜的气息。越往里走,温度越低,火把的金焰也渐渐收敛,只在周围三尺内保持着光亮。仿品的光丝突然绷紧,缠着林默的手腕往左侧拐去——那里的洞壁与别处不同,岩石的颜色更深,隐约能看见嵌在里面的铜光。
“是观星镜的碎片!”丫丫惊呼,洞壁的缝隙里果然卡着块巴掌大的镜片,镜背的星纹在火光下亮得刺眼。
林默用刻刀小心地撬动岩石,仿品的光丝则顺着缝隙钻进去,护住镜片不被碎石划伤。随着“咔哒”轻响,碎片终于被取出,与观星镜的缺口严丝合缝。镜面拼合的瞬间,突然射出道白光,照亮了溶洞深处——那里盘踞着条巨大的黑影,鳞片在暗处泛着幽光,正是影龙!
“它在睡觉!”周砚压低声音,握紧了短刀,“咱们动作轻点,拿到最后一块碎片就走!”
影龙显然没察觉他们的到来,巨大的身躯蜷缩在溶洞中央的石台上,鼻孔里喷出的气息在半空凝成白雾。最后一块观星镜碎片,就嵌在它前爪踩着的岩石里,镜面反射着石台上的微光,像颗等待被发现的星。
林默示意众人原地等候,自己则举着火把,借着金焰的掩护慢慢靠近。仿品的光丝紧贴着地面游走,在影龙的鳞片缝隙间穿梭,探查到它的呼吸频率——悠长而沉重,显然处于深度休眠中。
就在他的刻刀即将触到岩石时,影龙的眼皮突然动了动,瞳孔在黑暗中亮起红光,像两盏灯笼。“谁在那?”低沉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震得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敢闯我的巢穴……”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举着火把猛地后退,观星镜的碎片已被他用刻刀挑出,正牢牢攥在手里。“是观星镜的气息!”影龙的声音里带着狂喜,“把镜子给我,我可以让你成为新的影阁首领,统领天下!”
“做梦!”林默将碎片按在观星镜上,镜面瞬间拼合完整,星髓的光芒与火把的金焰交融,在溶洞中央撑起道金色的光罩。光罩内,影龙的真身清晰可见——它并非真正的巨龙,而是由无数影丝缠绕而成的邪物,最核心的位置,藏着块黑色的晶石,正是它的命门。
“不可能!”影龙嘶吼着扑向光罩,利爪撞在金光上,发出刺耳的裂帛声,“观星镜明明已经碎了,怎么可能……”
“三百年前碎的,三百年后,我们把它拼回来了!”周砚举着短刀冲上来,赵烈和断影门的汉子们也纷纷拔出兵器,组成阵型护住林默,“今天就让你尝尝被照出原形的滋味!”
林默按照《屠龙策》的记载,将观星镜高高举起,镜钮的莲花彻底绽放,星髓的光芒顺着镜面流淌,在影龙的命门上聚焦成一点。“就是现在!”他高喊着催动定星诀,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指尖,与镜钮的星髓产生共鸣。
金色的光柱从镜面射出,正中影龙的命门。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影龙的身躯开始溃散,无数影丝在光中消融,露出里面的黑色晶石。晶石在光柱中发出“噼啪”的响声,表面渐渐出现裂纹。
“我的影阁……我的天下……”影龙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随着晶石的碎裂彻底消散,只在石台上留下滩黑色的粘液,很快被金焰烧成了灰烬。
溶洞的震动渐渐平息,观星镜悬浮在半空,镜面的星纹与悬空城的星轨完全重合,映出镇星楼的景象——定星盘正在平稳运转,城池的护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结束了?”丫丫看着空荡荡的石台,还有些不敢相信。
林默接住落下的观星镜,镜面的光渐渐收敛,恢复成古朴的铜色,只是镜钮的莲花上,多了颗小小的露珠,映着他的笑脸。“结束了,”他轻声道,“三百年的恩怨,终于了了。”
仿品突然“咔嗒”弹开,光丝卷着最后一块碎片拼合的位置,绣出幅完整的图景:悬空城的护罩外,影龙的黑影彻底消散,观星镜挂在定星盘旁,与真品铜匣相互映照,仿品则在它们脚下,绣着片小小的野菊,旁边是爷爷的刻刀和他们仨的笑脸。
“它把所有事都记下来了。”赵烈看着那幅绣图,眼眶有些发热,“从残碑庙到龙穴,咱们走的每一步,它都没忘。”
离开溶洞时,瘴气已经散去,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默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溶洞,那里曾盘踞着三百年的邪恶,如今却只剩下平静,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老人。
马车行驶在回镇的路上,观星镜被小心地裹在蓝布里,放在真品铜匣旁边。双匣的光芒透过布料相互渗透,在车板上织出细碎的星纹,像在庆祝这场迟到三百年的圆满。
丫丫靠在车壁上打盹,手里还攥着片艾草叶;周砚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不时用手指戳戳仿品的匣盖;赵烈则在翻看《屠龙策》,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林默抚摸着观星镜的镜面,那里映出自己的影子,也映出身边伙伴的轮廓,像幅流动的画。
他知道,故事或许还有后续——悬空城的守护、仿品灵智的养成、爷爷未说尽的往事……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份安宁,感受着双匣传来的暖意,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响,像听着首关于圆满的歌。
仿品的光丝悄悄钻出来,在他的手腕上缠了个小小的同心结,结尾还挂着颗星髓的碎光,像颗永不熄灭的星。林默笑了笑,任由它折腾,心里明白,这仿品早已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他们中的一员,用它自己的方式,记着所有温暖与勇气。
前路还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双匣相伴,就没什么可畏惧的。就像观星镜最终映照出的——最强大的不是星髓的光芒,而是那些为了守护而凝聚的人心,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