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窗台上,昨夜带回的星冰正在慢慢融化。林默用玻璃皿接住融化的液体,发现水纹里浮着细小的齿轮虚影,转动方向竟与星轨传动架完全一致。他往皿里滴了滴野菊花汁,虚影突然清晰起来,在水面拼出个完整的北斗七星齿轮图,最末端的摇光星位置,缺了一小块齿牙。
“是在等新的齿轮。”周砚指着玻璃皿,“昨天风筝的信舱里,有片星冰的边缘特别锋利,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块 leftover 的黄铜料,“咱们补个迷你齿轮试试?”
铜料在老车床的卡盘上转动,很快变成枚米粒大的齿轮,齿牙形状与星冰虚影的缺口完美吻合。林默用镊子夹起铜齿轮,轻轻放进玻璃皿,水面的星轨图瞬间闭合,七枚齿轮同时转动,在桌面投下的光斑里,浮出行淡蓝色的字:“云海深处有座齿轮磨坊,磨着时光的碎屑。”
“磨坊?”王婆婆端着刚晒好的野菊花进来,听见这话突然停住,“当年小雅总说梦到座云做的磨坊,里面的石碾是齿轮形状,碾出来的面粉能做成‘不会坏的馒头’。”她从铁皮饼干盒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硬邦邦的面团,黑褐色,带着股陈旧的麦香,“这是1989年她临走前做的,说要留着给磨坊的齿轮当‘润滑油’。”
面团接触空气的瞬间,玻璃皿里的星冰水突然沸腾起来,水汽升腾成朵小小的云,云里果然有座模糊的磨坊,石碾的齿轮正缓缓转动,碾着些发亮的碎屑——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记忆片段:1973年的齿轮图纸、1989年的红皮筋、2023年的拍立得照片。
“老张说这面团能当酵母。”周砚往面团上洒了点星冰水,面团竟慢慢变软,表面鼓起细密的小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个齿轮虚影,“他今早送来袋新面粉,说要按小雅的方子蒸‘时光馒头’。”
孩子们闻着麦香涌进工坊,戴眼镜的小男孩举着片云絮信笺:“风筝今早又飞回来了!信上说‘磨好的时光粉要掺野菊花瓣’。”信笺的边缘带着湿润的齿痕,和星冰缺口的形状一模一样。
林默把面团掰成小块,分给孩子们揉制。念念的陶土齿轮窑被改造成了临时蒸笼,窑底铺着新鲜的野菊花瓣,蒸汽腾起时,花瓣的清香混着麦香漫满工坊,竟与1973年相册里记载的“永动钟调试成功日”的车间气味完全吻合。
“馒头在动!”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喊道。蒸笼里的齿轮馒头正在轻微颤动,表面的褶皱随着颤动展开,露出里面嵌着的星冰碎屑,碎屑遇热融化,在馒头上画出淡蓝色的星轨,和玻璃皿里的图案如出一辙。
老马师傅的邮差铃在门口响了三声,很轻,像怕惊扰了蒸汽里的香气。他举着个藤编篮子,里面垫着蓝格子布,布上放着个陶瓷罐,罐口封着红布,“周小雅女士托人从南方寄来的‘云海蜜’,说是配时光馒头最好。”
红布解开的瞬间,罐里涌出股带着凉意的甜香,与工坊的麦香碰撞出奇妙的暖意。林默用小勺舀出点蜂蜜,往刚出锅的馒头上抹,蜂蜜接触馒头的瞬间,星轨图案突然亮起,在墙上投射出云海磨坊的清晰影像:成年的周小雅正往石碾里添野菊花,磨坊的窗台上,摆着个和念念一模一样的陶土窑。
“她在跟着我们做呢!”念念指着影像里的陶土窑,窑口飘出的蒸汽,正好与现实中窑里的蒸汽连成一线,“我的窑能通到云上去!”
孩子们捧着涂满蜂蜜的馒头,坐在齿轮长卷旁慢慢吃。戴眼镜的小男孩咬了口馒头,突然指着齿形的咬痕:“里面有东西!”他从嘴里拿出片极薄的金属片,上面刻着“1989-2023”,边缘的齿牙能与玻璃皿里的星轨齿轮完美咬合。
更多孩子从馒头里找到金属片,有刻着星图的,有印着齿轮的,最特别的一片是透明的,能透过它看到过去的影像:1989年的小雅举着刚做好的面团,2010年的她在工作室里画磨坊图纸,2023年的她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星轨工坊微笑。
“是记忆的碎片。”林默把所有金属片拼成圆形,正好是枚完整的齿轮,中心的圆孔里,浮出张微型信笺,上面写着:“时光磨成粉,能做出连接过去的馒头。”
工坊外的老槐树上,齿轮风筝突然自己飞了起来,没有线牵引,却精准地飞向纪念馆的方向。风筝翅膀的铜片在阳光下闪着亮,像在给云海中的磨坊指引方向。林默知道,那些没吃完的时光馒头、没融化的星冰、还有藏在蜂蜜里的甜意,都会跟着风筝的翅膀,去往云海深处的磨坊,被齿轮石碾磨成更细的时光粉,再随着下一场雨、下一阵风,回到这里,变成新的故事,新的等待。
暮色漫进工坊时,玻璃皿里的星冰水已经蒸发殆尽,只留下圈淡蓝色的齿痕,印在桌面上,像给今天的故事,盖了个温柔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