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峡谷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九天仙舟深处,那冰冷的铭文还在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一遍遍刷新着“心阳质变”的警告。
而在人界一处隐秘的洞府中,寒狱使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玉简。
他连熬了三日夜,终于从那张缴获的《归墟结构图》夹层中,破译出了一段被上古禁制加密的密文——其中赫然引述了一句早已失传的古训:
“昔有凡夫,以情通碑,虽无圣血,竟得半步登天。盖因‘心契可代’者,非血脉之亲,乃魂魄之应也。”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盘坐在石床上的顾长生。
“大人!”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浮空碑林’现世了!就在归墟之上的云海!三日前,便有探子回报,说看见第一块石碑自云涡中浮现,上面只刻了半句古篆——‘纯阳不孤,心契可代’!”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顾长生沉静如水的识海中炸响!
这与他识海中,兄长残念所化的那枚“守”字符文,气息竟是同源!
话音未落,洞府之外,一只通体燃烧着血色火焰的蝴蝶,竟无视了洞口的防御阵法,径直穿墙而入,撞碎了石壁上的一盏青灯。
火焰炸开,化作一道急促的灵识讯息,在空中凝聚成一行小字,随即消散。
那是魔族灵蝶使拼死传出的最后讯息:**残卷第二页藏于碑心,需圣体之血方可启封。
**
数日后,当一道穿云裂空的钟鸣响彻天地时,万里云层骤然翻涌如沸,灰金色光柱自苍穹垂落,仿佛古老的眼睛缓缓睁开。
浮空碑林……现世了!
三日之后,归墟之上的云海,景象壮阔无边。
一座座残破而古老的石碑,自翻腾的云涡中拔地而起,如同倒悬的星辰群,散发出苍茫古朴的气息。
这便是传说中,只在三界法则动荡之时才会显现的“碑林”。
此刻,碑林之外,早已是人头攒动,各族天骄、隐世老怪云集于此。
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仙族归真殿的一众弟子。
他们身着雪白道袍,列阵而立,仙气凛然,神情倨傲,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名青年男子负手立于虚空,周身有清辉流转,他便是归真殿殿主,仙族古圣之后——白无涯。
他目光扫过全场,清冷的声音如同寒霜,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乃我仙界遗宝,碑林中蕴含圣体本源道韵。尔等凡俗,只可观摩,不可窃取。凡心生贪念,私自带走一丝一毫圣体气息者,皆为逆天背道,当受天谴!”
话音落,他抬手祭出一枚金光灿灿的古印。
“正统印!”
古印升空,金光如水银泻地,瞬间笼罩全场。
“啊!”
“我的身体……好烫!”
霎时间,人群中响起一片痛苦的哀嚎。
数十名修士纷纷跪倒,肌肤泛起焦黑纹路,灵脉如焚,宛如烈火炙烤。
就在这片惨叫之中,人群最边缘的一角,一名身穿灰色麻衣、气息仅有金丹初期的散修微微一颤。
他低着头,袖袍下的手指却已悄然掐动法诀。
此人,正是易容后的顾长生。
他在数日前便悄然离洞,吞服“枯脉丹”,将磅礴圣气尽数压缩封存于眉心九纹剑环;又以墨蚕丝覆面改骨,化身流民混入商队。
途中亲眼目睹两名同行者因修炼过《朝阳诀》残篇,被仙卫当场焚杀——正统之威,不容丝毫僭越。
此刻,金光扫来,他识海震荡如遭雷击,阴阳莲疯狂旋转,冷汗浸透内衫,指尖几乎掐入掌心。
那股被镇压的纯阳洪流几欲冲破封印,但他凭借“内敛归墟诀”的秘法,硬生生将其压回识海深处。
“果然……”他心中冷笑,“正统印只认外泄之气,却不识归藏之源。”
碑林深处,九重道韵试炼已然开启。
各方势力各显神通,一路闯关。
而顾长生则混在散修队伍中,每每在最惊险处“侥幸”过关,引来无数嘲笑与鄙夷。
终于,众人来到最后一关。
一座由纯粹光纹构筑的百丈长桥横跨两座巨碑之间,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混沌虚空。
桥头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血契桥**。
桥面布满繁复感应阵纹,唯有身负圣体血脉,并能与阵纹产生共鸣者,方可通行。
所有人面面相觑,望而却步。
白无涯一方轻松写意,已有数名核心弟子凭借仙族秘法模拟出的微弱圣体波动,安然走过。
就在此时,一名混在散修中的女修脚下不稳,惊呼一声向前跌倒。
慌乱中,她的手掌被碎石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脱手飞出,直射桥头核心阵眼!
“不好!”有人惊呼。
胡乱触碰上古阵法,必将引发毁灭反噬!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名灰袍散修顾长生,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惊慌失措”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女修手腕,口中喊道:“小心!”
然而,在他温热的掌心与女修冰凉肌肤相触的刹那——
顾长生的心神已在万倍速运转!
识海中阴阳莲猛然一转,一股精纯无比的圣体气息悄然溢出,顺着臂脉流至掌心,再借肌肤接触渗入那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与此同时,他以极致意志调和气息,使其呈现出一种极其接近“童子身纯净态”的波动频率。
嗡——!
血契桥的监察阵纹竟亮起一道柔和绿光。
一行古老文字浮现:**“血契匹配度67%,准许通行。”**
全场死寂!
所有人目光如钉,死死盯住那个不起眼的灰袍身影。
虚空之中,白无涯眸光骤缩,如利剑刺来:“此人……竟能引动圣体共鸣?”
顾长生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暴露。
他不再伪装,脚下猛踏,借阵法开启之机,如离弦之箭跃上血契桥,直冲对岸碑心处那只散发着宝光的玉匣!
“竖子敢尔!”
归真殿三名返虚长老怒喝,呈品字形围杀而来,三道恢弘剑光撕裂云海,如天河倾泻,封死所有退路!
危急时刻,一道青衫身影鬼魅掠过,快若残影。
他仅凌空一掌拍出,看似轻飘,却让其中一道剑气轨迹陡然偏移,轰入下方混沌虚空!
其余两道仍逼近顾长生,逼得他反手拔剑硬撼!
寒阳剑哀鸣寸裂,但他已借力前冲,抵达玉匣之前。
毫不犹豫咬破指尖,一滴蕴含本源之力的金色血液滴入锁孔。
轰然巨响!
玉匣开启,一页金色残卷冲天而起,悬浮于空。
一行行大道至理烙印进神魂:
**“心契可代身,情动非破戒。以愿力为引,借他人之情,行己之道。”**
【画面黑屏一秒】
那道文如星河倒灌,涌入识海。
‘心契可代身……’
‘情动非破戒……’
‘借他人之情,行己之道……’
顾长生双膝微颤,脑海中闪过夜琉璃那一刀、那一眼、那未曾出口的千言万语……
原来……我一直错了。
所谓无垢,并非要斩尽七情六欲;
真正的纯阳,是在烈火中炼心,在深情中守志!
就在这心神激荡之际——
“蝼蚁!竟敢染指圣物!”
白无涯怒极反笑,隔空掷出一方古印:“尔等凡俗,岂知圣体真义?!封!”
“封体印”迎风暴涨,化作小山大小,携镇压万法之威,当头砸落!
顾长生瞳孔一缩,不退反进,迎印冲上!
“锵——!”
长剑碎裂,但就在撞击瞬间,他强行催动阴阳莲,将残卷所化道韵一口吞入识海!
识海之中,阴阳莲猛然绽放,第三片晶莹花瓣缓缓生出!
调和阴阳的时间,从三息暴涨至七息!
他身形一晃,踏碎镇压印影,飘然落于远处石碑之上,冷冷回望脸色铁青的白无涯。
“你说它属于仙族?”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碑林,“可它救的人族,是我。”
与此同时,远在人界圣山的灵台。
那名聋哑守碑童茫然擦拭着“孤阳碑”,忽然发现石碑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行新字:**“非孤,因有契随。”**
在他身后阴影里,魔族红鸾使悄然收起手中断裂的姻缘丝残片,望着那行字,眼中第一次闪过动摇与迷茫。
浮空碑林的争夺战,最终以顾长生的消失而告终。
仙魔两道布下天罗地网,动用无数推演法宝,却再也寻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这位人族王者,连同那页惊世骇俗的圣体残卷,仿佛就此从三界蒸发。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正随着一个不起眼的商队,进入了一座位于人界边陲的凡俗小镇。
更没有人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最平静的角落里,悄然酝酿。
炊烟袅袅,孩童嬉闹,无人知晓,那位背着药篓的青年,袖中藏着足以颠覆三界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