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星火娱乐总部地下车库。
保姆车像一头刚从战场突围的伤兽，拖着满身烟尘滑进专属车位。
还没挺稳，那厚重的隔音玻璃就被外面的声浪震得嗡嗡作响。
如果说医院门口是长枪短炮的媒体阵地，那这里就是各路牛鬼蛇神的狂欢派对。
电梯口堵了几十号人，横幅拉得像灵堂挽联，红黑标语触目惊心：
“抵制精神病艺人”、“陆燃滚出娱乐圈”、“吸血鬼去死”。
他们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正义感”，仿佛只要骂倒了陆燃，明天的油价就能跌两块钱。
“老板，这……”苏渔看着窗外，下意识把脑袋缩进了衣领里。
“挺热闹。”陆燃隔着窗户，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山，
“你看那个举牌子的大哥，手里还提着两袋鸡蛋。现在鸡蛋多贵啊，这也太破费了，家里是有矿吗？”
司机把车门锁死，回头一脸凝重：
“陆先生，走VIp通道吧？这群人明显是职业黑粉，手里拿着东西，不安全。”
“VIp通道？”陆燃嗤笑一声，解开安全带，
“那是给正经明星走的。我这种‘精神病’，当然得走疯人通道。”
他推开车门。
一股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廉价香水的空气扑面而来，呛得人脑仁疼。
“出来了！就是他！”
“砸死这个疯子！”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那群原本还在低头刷短视频的人瞬间沸腾。
几颗生鸡蛋划破空气，带着某种腐臭的恶意飞了过来。
陆燃没躲。
他只是稍微侧了侧身，抬手，动作随意得像是伸手拦一辆出租车。
啪。
那颗飞向他鼻梁的鸡蛋，精准地在他掌心碎裂。
蛋液顺着指缝流下来，黏糊糊的，挺恶心。
全场死寂。
那个扔鸡蛋的大哥愣住了，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来，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
陆燃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方印着“早日康复”的土气手帕，仔细地擦着手指，然后抬头，冲那大哥咧嘴一笑。
“散养土鸡蛋，蛋黄偏红，昨天刚下的。谢了啊，正好补补脑。”
大哥：“……”
这剧本不对啊！他不是应该愤怒吗？不是应该抱头鼠窜吗？
陆燃没理会这群卡机的Npc，转身拉起苏渔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那群人才反应过来，爆发出更加猛烈的谩骂声。
但那些噪音，已经被隔绝在了厚重的金属门外。
电梯上行，数字跳动。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报警？”苏渔盯着陆燃袖口上残留的一点蛋液，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报警抓谁？抓一群拿两百块钱日结工资的群演？”
陆燃把脏手帕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没意思。真正想搞我的人，正在楼上吹着空调喝咖啡呢。”
叮。
顶层会议室到了。
门开，没有想象中的高层列队，也没有三堂会审。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
秦雪。
她穿着一套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份蓝色文件夹。
看到陆燃狼狈的样子，她那涂着正红口红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眼神比这房间的冷气还足。
“玩够了？”秦雪把文件夹推给陆燃，
“玩够了就签字。公司高层刚开完会，鉴于你的精神状态和近期造成的恶劣影响，决定跟你解约。这是补充条款。”
陆燃没接，歪着头看她：
“秦大经纪人，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我的经纪人，不是公司的看门狗吧？”
“我是为你好。”
秦雪语气没有起伏，像个没有感情的Siri，
“签了字，公司会给你一笔封口费，送你去国外疗养。
如果不签……想想刚才车库里那些人，以后你会每天都面对。”
陆燃伸手接过文件夹，翻开。
条款密密麻麻，核心意思就一个：
我们要雪藏你，把你关进名为“疗养院”的监狱，直到你变成真正的疯子。
“高塔的手伸得挺长啊。”
陆燃合上文件夹，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击，
“看来那几个老不死的董事，这几天也没少收好处费。”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点疯，让秦雪那张冷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苏渔，手机借我用用。”
苏渔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递过去。
陆燃熟练解锁，打开某音，点击“开启直播”。标题想都没想，直接输入七个字：【精神病患的日常】。
开播两秒。
在线人数直接从0飙升到10万+。弹幕瞬间铺满屏幕，密集得连人脸都看不清。
【卧槽？居然还敢开直播？不要脸！】
【刚才车祸是不是你在炒作？为了红连命都不要了？】
【滚出娱乐圈！滚出娱乐圈！】
【听说你疯了？给大家表演个吃奥利给助助兴呗？】
【这哥们心理素质是真硬啊……】
陆燃把手机架在会议桌的一个矿泉水瓶后面，调整角度，让自己那张沾着点蛋液、略显憔悴却依旧帅得惊心动魄的脸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下午好啊，各位键盘侠。”
陆燃对着镜头挥挥手，语气轻快，
“刚才有人问我想不想表演才艺？才艺就算了，我给大家表演个折纸飞机吧。”
说着，他当着几百万观众的面，把那份所谓的“解约协议补充条款”从文件夹里抽出来。
嘶啦——
清脆的撕纸声通过麦克风传遍全网，听着格外解压。
陆燃修长的手指灵活翻飞，几下就把那份价值千万的合同折成了一架简陋的纸飞机。
“走你。”
他手腕一抖，纸飞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镜头，最后撞在手机屏幕上，掉了下来。
【？？？？】
【他在干嘛？那是合同？】
【这哥们真疯了？上面盖的是星火娱乐的公章吧？】
【剧本！肯定是剧本！想要黑红！】
“说我是剧本的那个，Id叫‘暴躁老哥666’是吧？”
陆燃把兜里剩下的半个苹果拿出来咬了一口，“这年头，承认别人比你有种很难吗？”
他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在手机上操作了两下。
“有人说刚才的车祸是特技？来，给你们看点硬货。
感谢沈导提供的无人机航拍素材，画质4K，童叟无欺。”
屏幕画面一转。
直播间变成了分屏模式。左边是陆燃啃苹果的大脸，右边是一段高清俯瞰视频。
视频里，那一辆油罐车和重卡像是两只钢铁巨兽，以一种必杀的姿态夹击中间那辆渺小的保姆车。
而保姆车那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极限漂移，在上帝视角下更是震撼得令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最后那一撞，火光冲天，蘑菇云腾起。这根本不是什么五毛特效，这就是赤裸裸的谋杀现场。
弹幕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紧接着，风向变了。
【这特么是特效吧？好莱坞也不敢这么拍啊！】
【如果是真的……这哥们命也太硬了吧？阎王爷看了都得摇头。】
【刚才那个漂移是人能做出来的？车神附体？】
【前面的，关注点歪了！这是谋杀啊！】
“别吹，基操勿六。”
陆燃淡淡地说，
“主要是那两个司机技术太菜。
想杀我，建议下次直接上导弹，这破卡车太脆，不够撞的。”
直播间热度瞬间冲破五千万，服务器都卡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条金色的横幅特效霸占了整个屏幕。
【用户 User_001 打赏 嘉年华 x 100】
留言只有四个字：【好戏开场。】
陆燃眯了眯眼。这个Id，透着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数据味儿。
“苏……苏渔！”
就在陆燃准备回怼的时候，一直躲在镜头外的苏渔，突然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她猛地冲到镜头前，挡在了陆燃身前。
因为太紧张，她的脸涨得通红，身体像只受惊的仓鼠一样微微发抖。
“你们……你们不许骂他！”
苏渔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出奇的大。
她指着屏幕上那些还在滚动的恶评，结结巴巴地喊道：
“他……他刚才流血了！是为了救我才流血的！你们……你们都是坏人！什么都不懂的坏人！”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依然倔强地张开双臂，死死护着身后那个男人。
陆燃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背影。
在那个恐怖的梦境里，她化身骑士劈开了黑暗。
而在现实这个更荒谬的世界里，她用最笨拙的方式，替他挡住了恶意的洪流。
陆燃心里那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伸出手，轻轻把苏渔拉回来，按在椅子上，顺手抽了张纸巾盖在她脸上。
“傻不傻。”
陆燃的声音低沉温柔，和刚才怼网友时判若两人，
“跟他们讲道理，那是侮辱你的智商。”
他重新看向镜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User_001是吧？钱我就收下了，正好给我家艺人买点核桃补补脑。”
陆燃对着镜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别急，好戏确实才刚开始。不过导演不是你，是我。”
说完，直接关播。
屏幕黑下去的那一刻，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雪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说话。
她看着陆燃从那种癫狂的状态瞬间切换回冷静。
看着他把苏渔护在身后的样子，眼底那层厚厚的冰霜终于彻底融化，露出下面藏着的锋芒。
她突然转身，把会议室的大门反锁上了。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脆刺耳。
陆燃挑眉，似笑非笑：“怎么？秦大经纪人要关门打狗？”
秦雪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她走到会议桌前，弯腰捡起那只已经变凉的纸飞机，慢慢展开，铺平。
然后，她当着陆燃的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那份被撕坏的合同背面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好了。”
秦雪把合同重新推给陆燃，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极淡、却极具野心的笑意。
“那群监视器……我是说那群董事，现在应该已经确信你是个彻底失控的疯子了。
既然疯子不需要讲规则，那我们也就不必客气。”
她指了指那行字，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要把天捅个窟窿的决绝：
“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关于怎么把这家烂透了的公司……连根拔起。”
陆燃低头看向那行字。
那是秦雪龙飞凤舞的字迹——
【新公司架构方案：陆燃（大股东\/艺人），苏渔（艺人），秦雪（合伙人\/执行官）。首个项目：摧毁高塔在华所有据点。】
陆燃抬起头，和秦雪对视。
两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种名为“搞事”的火焰。
“欢迎加入疯人院。”
陆燃伸出手，笑得肆意张扬，“秦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