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火焰规则的疯狂演绎仍在肆虐。
赤红焰浪翻涌如沸腾的岩浆,每一次碰撞都震得无形结界嗡嗡作响。
但战局的天平,早已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悄然倾斜。
最初,烈苍焰尚能凭数百年苦修的深厚底蕴,以悍不畏死的疯魔姿态勉强跟上归尘客的节奏。
对方层出不穷、实时优化的规则运用,甚至让他偶有顿悟,循着那丝玄妙反击一二。
可渐渐地,一丝微不可查的差距如蛛丝般浮现。
如同两道并驾齐驱的流星,仅隔毫厘,却在时光推移中被疯狂拉大。
烈苍焰眼睁睁看着身前的身影,步伐骤然加速。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跨越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他催动全身灵力,咬紧牙关燃烧精血,拼尽全力想要追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愈发模糊。
差距从毫厘到尺寸,从尺寸到丈许,最终化作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他彻底隔绝在彼岸之外。
冰冷的绝望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神。
“不!不可能!”他在心中疯狂咆哮。
毕生所学的火系规则已毫无保留地施展,甚至触摸到了困缚自己数十年的瓶颈边缘。
实力明明在这场对决中显着提升,为何与对方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
他艰难抬头,望向擂台中央那道依旧平静得可怕的身影。
对方永远快他一步,永远能在他刚刚触及新规则时,施展出更完美、更高效的版本。
仿佛他所有的努力与突破,都只是对方脚下可笑的踏板。
“这就是天才与怪物的区别吗?”
冰冷的念头如闪电劈过脑海,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一旦被这种怪物拉开差距,就永远别想追上!”
“轰隆——!!!”
暗红指劲凝聚着世间火焰的毁灭真谛。
如划破长夜的陨星,瞬间撕碎烈苍焰仓促布下的层层防御,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胸膛。
“噗哇——!”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烈苍焰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结界屏障上。
再软软滑落,再也爬不起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虚拟地面。
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缓缓收指、衣袂飘飘的身影。
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混合着刻骨铭心的绝望与碾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二十年前,亦是如此。
他拼尽全身力气,却被那个人用轻描淡写的方式彻底击溃。
那种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逾越的天堑,那种让人丧失所有追赶勇气的无力感,与此刻分毫不差!
“不……不可能是你……”
烈苍焰的瞳孔剧烈收缩,手指颤抖着指向对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你!是你——!!!
方……星……河——!!!”
这声尖叫如霹雳炸响在论剑峰上空!
看台先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方星河?星河剑神?”
“疯了!烈苍焰被打疯了!”
“星河剑神已经陨落十八年,怎么可能重现?”
“一代天骄,竟因失败心神崩溃,实在可惜……”
质疑与惋惜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烈苍焰是精神错乱。
然而擂台之上,归尘客面对这如同见鬼般的指认,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他静静看着瘫倒在地的烈苍焰,脸上平静无波,唯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细微弧度。
是默认?是嘲讽?还是对败者狂言的不屑?无人知晓。
只有那些亲身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碾压、真正体会过被“星河剑神”支配恐惧的人,才能从烈苍焰绝望的眼神中读懂真相。
那不是失败的疯狂,而是天敌重现的恐惧,是噩梦复苏的战栗!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是如何刻进骨髓的。
嗡——!
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笼罩擂台边缘,将神情崩溃、喃喃自语的烈苍焰裹挟其中。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被传送至看台,稳稳落在萧红玉与沐清影身旁。
“师兄!”
萧红玉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影。
此刻的烈苍焰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殷红血迹,那双曾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
“是他……一定是他……方星河……就算化成灰,这种感觉……我也忘不了……”
声音嘶哑破碎,满是从噩梦深处挣扎而出的恐惧与绝望。
萧红玉望着向来狂放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兄,竟露出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骤然一紧。
她从未见过师兄这般。
即便当年冲击剑帝境失败、重伤垂危时,他也未曾如此崩溃!
“师兄,你冷静点!”
萧红玉用力抓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臂,试图唤醒他。
“星河剑神已陨落十八年,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实!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他?!”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啊——!!!”
烈苍焰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萧红玉,声音凄厉如泣血。
“那种让人连追赶勇气都生不出的碾压感,那种所有努力在他面前都只是笑话的绝望感!
除了那个怪物方星河,还有谁能做到?!”
他的目光骤然转向一旁沉默的沐清影,仿佛在寻求认同。
“沐师妹,你也和他交过手,难道感觉不到吗?那种熟悉的感觉!”
沐清影娇躯微颤,轻轻抿了抿嘴唇,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光芒。
她没有回答,但微微蹙起的秀眉,却似默认了什么。
就在这时,烈苍焰疯狂而绝望的目光,猛地扫向阴影处那道灰色身影——玄荒!
“他们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玄荒!”
烈苍焰死死盯着他,声音因极致激动而尖锐刺耳。
“当年被比你们低一代的方星河。
以一己之力彻底碾压了你们整个时代所有天骄的你们,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那种该死的熟悉感,你真的忘了吗?!”
轰——!!!
这番话如惊雷劈在玄荒身上!
一直如雕塑般静立的他,隐藏在宽大兜帽下的身躯猛地一震。
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瞬间让周围虚空都为之凝固!
他缓缓抬头,兜帽阴影下隐约露出一张极其难看、甚至有些扭曲的侧脸。
脸上布满了极力压抑的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住口!”
玄荒的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灵魂,他死死盯着烈苍焰,一字一顿道。
“星河剑神的尸身,至今仍完好安放在人族神殿,受亿万族人香火供奉!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可……能……是……方星河!”
可话音落下,玄荒自己却陷入了矛盾的沉默。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擂台上“归尘客”施展“返照”时的神乎其技,以及那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淡然掌控力。
那种感觉,确实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他沉寂数十年的剑心,都忍不住为之颤抖!
那种被绝对天赋支配的恐惧,仿佛又回来了!
数息后,玄荒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他缓缓转头,目光仿佛穿透虚空,望向擂台。
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冰冷战意:
“是不是……”
“只有打过才知道。”
“人族第一天骄的身份……”
“唯有实力……”
“才能证明他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玄荒的身影微微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看台上心面面相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萧红玉与沐清影。
以及依旧沉浸在崩溃与恐惧中、喃喃自语的烈苍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