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
当墨渊艰难地抬起那布满血污与屈辱阵纹的头颅,看清来人是石勇时。
他那双原本因虚弱而黯淡无光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怨毒与难以置信的恨意!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石……石勇……好……好得很啊……咳咳……没……没想到……你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他墨渊,身为东区镇守使,剑帝巅峰中的老牌强者,一身修为早已臻至化境。
自认在东区,足以横行无忌!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接到那个用陈亮性命与魔族血玉之事作为要挟、约他单独前来的神秘传讯后。
就敢如此托大,几乎不做太多准备便孤身前往?
他算计得很清楚。
即便是陷阱,以他的实力,也足以支撑到赛场内的副使秦刚察觉异常、率众赶来支援!
这中间的时间差,根本不足以让任何人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将他这位顶尖剑帝彻底拿下!
可是——
他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算到……
他刚刚踏入约定地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
等待他的,不是预想中的围攻,也不是谈判的对手……
而是石勇!
那个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刚刚突破剑帝巅峰没多久、来自乡下小学院、根本不足为虑的石勇!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
仅仅一招!
真的只有一招!
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规则本源的恐怖力量,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般,轰然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那引以为傲的护体灵力、精妙剑域,在那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能完全升起,意识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然身陷囹圄,被这该死的锁链与阵纹,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不可能……咳咳咳……”
墨渊死死地盯着石勇,眼中充满了血丝。
“就算……就算你早已是剑帝巅峰……也绝无可能……一招……
就将我……制住……这……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剑帝境力量认知的范畴!
看着墨渊那因极度震惊与不甘而扭曲的脸庞。
石勇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怜悯,有嘲讽,更有一丝……深深的敬畏。
“你说的没错。”
石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如果仅仅是靠我石勇自己……确实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干净利落地拿下你。”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
然后——
在墨渊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
石勇猛地转过身,面向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神色平淡无波的方洛。
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可惜……”
石勇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声音变得无比肃穆而崇敬。
“当时……并非是我在出手。”
“而是我师兄……通过他早已布置好的‘仪式阵纹’……暂时接管了我的身体与力量,发出了那一击。剑神之下,你如何能挡?”
“仪式阵纹?师兄?”
墨渊闻言,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猛地窜上了他的天灵盖!
一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惊恐万状的、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球,死死地转向了……
那个站在石勇身前、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气质平凡得如同一个普通学院学生的……年轻人!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个名字……那个尊号……那个早已成为传说、被视为已经陨落十数年之久的……存在!
难道……
在墨渊那因极致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倒影中——
方洛缓缓地抬起眼睑。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却仿佛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俯瞰众生、洞穿万古的淡漠与威严!
他看着浑身颤抖如筛糠的墨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墨渊的灵魂深处:
“你听到的没错。”
“剑神之下……你确实……挡不住。”
“方……星河……?”
当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墨渊的脑海中时——
“不——!!!不可能——!!!”
墨渊那原本因重伤与虚弱而死气沉沉的脸庞。
在这一瞬间,骤然扭曲成了一种极其恐怖而癫狂的模样!
他像是被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捅进了灵魂深处。
发出一声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惊骇与绝望的咆哮!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挣脱那束缚着他的符文锁链。
哪怕那锁链上的倒刺因此更深地剐蹭着他的皮肉与骨骼,带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是心魔!是你们用来拷问我的幻术!”
他双目赤红如血,眼球暴突,死死地瞪着前方那道平淡无奇的身影,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破音。
“方星河……他早就死了!死得连渣都不剩了!是联盟亲自确认的!
是‘救世组织’公布的消息!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到底是谁?!竟敢冒充他!”
疯狂的否认,恰恰暴露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因为——
“方星河”这三个字……在人族高层、在那些真正知晓部分秘辛的掌权者圈子里……
它从来就不是一个光辉伟岸的英雄符号!
恰恰相反!
它是一个被刻意尘封、被视为禁忌的噩梦!
一个足以让所有心中有鬼之人……闻之丧胆、夜不能寐的活阎王!
尽管……在面向下一代、面向普通民众的公开宣传中。
在“救世组织”为了借助方星河尸身腐蚀第十神剑,那无处不在的舆论操控下……
方星河的形象,被塑造成一个为了人族存续而悲壮牺牲、可歌可泣的英雄。
他的“事迹”被大肆宣扬,用以激励后人。
但在墨渊这个层次的人看来……那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遮羞布!
是为了掩盖那段血腥而黑暗的历史真相!
真正的方星河……是人族的守护神没错!
但他更是……悬挂在所有人族叛徒、魔族奸细、乃至任何心怀不轨者头顶的……一柄染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的信念纯粹得可怕!
他的手段……更是酷烈得令人灵魂战栗!
在方星河的眼中……
人族与魔族及其走狗(人奸)之间……有着一条绝对不可逾越的、用鲜血与尸骨铺就的红线!
对待同胞,他可以仁慈宽厚,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但对待叛徒与人奸……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仁慈”二字!
只有……“清除”!
那不是假设!不是威胁!
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用无数叛徒的头颅与鲜血铸就的……铁一般的事实!
传说……当年曾有一整个投靠了魔族的人族大型学院,上下学员近万,其中不乏被蒙蔽的、或是被胁迫的无辜者。
但当方星河查明其核心高层已彻底堕落为人奸后……
他竟亲自出手,以无上剑阵,将那学院所在的万里山脉……
连同其中所有门人弟子……无论有罪无罪……尽数……屠灭!鸡犬不留!
理由只有一个:斩草除根,杜绝任何魔族借此渗透、腐化人族的可能!
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潜在的隐患!
这种近乎偏执的、冷酷到令人发指的“果决”……
早已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它带来的不是敬佩,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方星河活跃的那个年代……
但凡是心里有鬼的人,只要一听到“方星河”这个名字……无不两股战战,寝食难安!
生怕哪天就被这位杀神找上门来,以“清理门户”的名义,将他们连同他们的家族、势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而现在……
这个本应早已葬在历史尘埃中的噩梦……这个连名字都成了高层禁忌的恐怖存在……
竟然……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自己还落到了他的手里?
并且……还知道了自己与魔族血玉有关?
一想到那些关于方星河处置人奸的种种血腥传说……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凄惨下场……
“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啊——!!!”
墨渊彻底崩溃了,他疯狂地用头撞击着身后的金属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状若疯魔!
信仰的崩塌与对未知酷刑的极致恐惧,已经将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东区镇守使……
变成了一头陷入绝境的、只会绝望哀嚎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