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一院的休息区里，方才苏静教授一番激昂的动员还萦绕在耳边。
队员们脸上都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空气里弥漫着热血沸腾的气息。
唯有方洛，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
他抬眼，目光扫过人群。
“赵烈，孙猛，李维，出列！”
三人愣了一下，连忙从队伍里走出，站到方洛面前，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后的潮红。
“这些日子，你们打得很好。”
方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每一场都在拼命，哪怕断了骨头、淌着血，也从没后退过。这种劲头，配得上东城一院的战袍。”
赵烈三人听得胸口发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到如今能被方指导这样称赞，他们确实拼尽了全力。
只是……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说这些做什么？
方洛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起来：“知道对面首战派谁吗？”
三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楚惊尘。”
三个字落下，休息区里的喧闹瞬间凝固。
赵烈三人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
星陨学院竟然把首席放在第一场？
这是要一上来就碾碎他们的斗志？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背。
李维最先反应过来，咬了咬牙道。
“那正好！我们三个上去，就算拼了命，也要为知夏消耗掉他一些灵力！能换他掉层皮，我们死也值了！”
“对！”赵烈和孙猛异口同声，眼里闪过决绝，“就算打不过，也得让他知道我们东城一院不好惹！”
“放弃吧。”
方洛轻轻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们上场，连他一丝灵力都消耗不掉，反而可能白白死在擂台上。”
“可是——”
“没有可是。”方洛的目光扫过三人，“楚惊尘不是王天苍。
他在剑士境时，就有逆伐剑师境的战力，如今已是剑师境中期，你们的拼命，在他眼里或许只是徒劳。
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而不是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
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三人从头凉到脚。
他们张了张嘴，却发现无力反驳。
方洛说得是实话，以楚惊尘的实力，他们确实可能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看着三人瞬间低沉下去的头颅，方洛的语气缓和了些。
“想想你们最初的目标。”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温和。
“不过是想多打几轮，看看更高的赛场。
可现在呢？
你们不仅做到了，还一路闯进了种子对决，创造了东城一院从未有过的历史。
你们用一次次拼死的战斗，把‘东城一院’这四个字，刻进了所有人心里。
现在的院魂，是你们用血和汗凝聚出来的。”
方洛看着他们，眼神明亮。
“为什么不为自己感到自豪？”
赵烈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是啊，他们已经做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等会儿上了擂台。”
方洛拍了拍三人的肩膀。
“不用想着拼命，也不用想着消耗。就站在那里，好好向大家告别。”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力量。
“拿出我们东城一院的精气神，哪怕是退场，也要站得笔直。”
三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重新燃起的光芒。
赵烈攥紧拳头，用力点头：“好！”
孙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放心吧方指导，就算是走，我们也得走出气势来！”
李维挺直了脊梁，声音响亮：“让他们看看，我们东城一院的人，从来不是孬种！”
方洛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三人，微微颔首。
有些战斗，不在于输赢，而在于是否能坦然地面对差距，骄傲地守住自己的尊严。
这，也是他想教给他们的最后一课。
………………
当裁判示意双方首阵选手上场时。
东城第一学院这边，赵烈深吸一口气，大步踏上了擂台。
与以往面对强敌时的凝重或忐忑不同，他今日的步伐竟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张扬。
站定后，他并未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而是先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随后扬起手臂，竟运转灵力，于半空中凌空划出灼目的光痕，组成了自己的名字“赵烈”二字。
并大声说到：“东城一院，赵烈！”
全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与议论：
“这哥们干嘛呢？赛前耍帅？”
“都要对上楚惊尘了，还有心情整活？”
“有点东西啊，这气势没输！”
楚惊尘站在对面，依旧面无表情，金色灵力在周身若隐若现，显然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星陨学院的休息区里，队员们低声嗤笑：“这是知道自己赢不了，死前先蹦跶两下？”
楚惊尘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低声评价了句：“勇气可嘉。”
但这句评价，更像是对将死之人的一丝怜悯。
就在裁判即将敲响比赛的瞬间，赵烈突然抬手喊道：“等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裁判朗声道：“我，东城一院赵烈，放弃这场比赛！”
“嗡——”
全场瞬间安静，随即哗然。
楚惊尘凝聚的灵力猛地一滞，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第一次露出错愕。
他准备了一整套压制性的剑招，甚至想过对方会如何拼命，却没料到是这个结局。
那凝聚到顶点的气势猛地一滞，仿佛蓄力一击打在了空处，体内灵力甚至因此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他眼睁睁看着赵烈再次朝着东城一院看台方向，带着一种近乎骄傲的神情，郑重地鞠了一躬。
然后潇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擂台，回到了东城一院的休息区。
楚惊尘站在擂台上，看着空荡荡的对面，眉头微蹙，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等他缓过神，孙猛又跳上了擂台。
这家伙比赵烈更夸张，直接从怀里掏出块横幅。
展开来上面写着“东城一院孙猛”六个歪歪扭扭的字，举着绕场跑了半圈，引得看台上笑声一片。
星陨学院的拉拉队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嘘他。
可孙猛像是没听见，跑到楚惊尘面前龇牙一笑，突然对着裁判喊道：“我也放弃比赛！”
说完，他学着赵烈的样子，对着东城一院的方向鞠躬，然后揣着横幅，乐呵呵地跑下了台。
轮到李维上场时，全场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没搞花样，只是站在擂台中央，对着东城一院的方向敬了个剑道礼，声音不大却清晰：“东城一院李维，弃权。”
星陨学院的看台上，嘘声浪涛般涌来：
“果然是垃圾！知道打不过就直接认输！”
“怂包！赶紧滚下去！”
“浪费时间！”
可就在这时，一阵更响亮的声浪猛地盖过了所有嘘声。
东城一院的看台上，月白色的身影们齐刷刷地站起身，掌声如雷，震得人心脏发颤。
“赵烈牛逼！”
“孙猛好样的！”
“李维，谢谢你们！”
苏绾用力鼓着掌，掌心拍得发红。
林晓晓站在星陨的看台上，也忍不住跟着抬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人觉得他们是逃兵。
所有人都记得，是赵烈带着断骨拼下第一场胜利，是孙猛拖着伤腿挡下致命一击，是李维在最关键的战斗中里死死缠住对手。
他们不是不敢拼，而是选择用最体面的方式退场，把机会留给更有希望的人。
李维站在擂台上，望着那片为自己鼓掌的月白色海洋。
突然挺直了脊梁，对着那边深深鞠躬，然后转身，昂首挺胸地走下擂台。
楚惊尘看着接二连三弃权的对手，又看了看那片沸腾的月白色看台，眼神终于凝重起来。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接下来出场的人做铺垫。
下一场——沈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