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毅号”运输舰的残骸,像一块被诸神咀嚼后又吐出的金属骨骼,漂浮在萨尔贡星云外围的冰冷虚空中。曾经承载着林恩意志、在灵族生死存亡之际干扰了惧亡者黑石力场、最终撞向主方尖碑的舰体,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撕裂伤、融化的装甲板和凝固的有机质——那是惧亡者能量武器和灵族舰船爆裂时喷溅的混合物。它的钛族脉冲引擎彻底报废,如同一对扭曲的翅膀,仅剩的亚空间引擎核心也只剩下微弱的能量读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维生系统和核心数据黑匣子的活性。
在第十七卷惨烈的胜利——以灵族文明濒临灭绝(人口锐减92%)为代价摧毁黑石方尖碑网络、短暂复苏银河灵能、并将寂静王放逐——之后,“坚毅号”成为了这场悲壮挽歌中一个沉默的金属墓碑。它被一支隶属于机械教探索舰队的小型打捞船队发现,船队指挥官是技术神甫索恩·哈比斯(thorne habis),他敏锐地识别出这艘破烂舰船引擎接口处那独特的、混合了人类、钛族以及某种未知灵能印记的改造痕迹。
“赞美万机之神!这是‘坚毅号’!林恩贤者的遗物!”哈比斯神甫的机械音调因兴奋而失真。他立刻意识到这份“废铁”蕴含的宝贵价值——不仅在于它亲历了对抗惧亡者的史诗战役,更在于它身上残留的黑石力场作用数据和灵族能量干扰模式。他命令打捞船队不惜代价,将这艘伤痕累累的英雄舰拖回最近的机械教研究前哨站——“熔炉哨所VII”。
在“熔炉哨所VII”冰冷的钢铁回廊内,贝利萨留·考尔的投影正凝视着全息台上“坚毅号”的结构扫描图。
“有趣,极其有趣。”考尔那非人的合成音在数据蜂房中回荡,他的无数分意识处理着从“坚毅号”黑匣子中导出的海量信息。“林恩…即使在物理形态消散后,其数据幽灵依然在发挥作用。萨尔贡战役中,它对黑石力场的短暂压制窗口期…其原理并非简单的能量对冲,而是某种…相位共振。”
他的目光聚焦在舰船核心区域一个微弱的、不断重复的异常信号上。那是林恩意识最后残留的碎片,与灵族精魂网络产生了某种量子层面的纠缠,在“坚毅号”的伺服系统中形成了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探测到的回波。“beta-7实验体对此频率有反应吗?”考尔询问他的数据奴工。
“微弱但存在,大贤者。实验体在接收到该频率片段时,其神经模拟矩阵出现了0.003秒的异常波动,模式类似…共情?”数据奴工的声音带着困惑。
“共情?不,是数据共鸣。标记这个频率,代号‘林恩的回响’。它可能是一个钥匙,通向我们尚未理解的维度。”考尔命令道,同时调取了另一份报告——来自哨所的天文阵列。报告显示,自萨尔贡战役后,银河的亚空间背景“噪音”并未如预期般恢复平静,反而呈现出一种…定向流动的趋势,仿佛有无形的漩涡在形成。
与此同时,在泰拉,摄政王罗伯特·基利曼正面对着一份份沉重的战后报告。
第十七卷的胜利代价是天文数字。帝国舰队损失惨重,无数世界在惧亡者与灵族的战火波及下化为焦土。更让他眉头紧锁的是灵族的报告——由仅存的丑角信使带来,使用的是西乐高面具碎片折射出的幻象。
幻象中,伊扬登方舟世界的废墟上,象征新生的“灵族之棘”顽强生长,覆盖着黑石辐射的焦痕。但幻象随即切换,展现的是广袤银河的黑暗深空。无数微弱的、代表着灵族死亡灵魂的魂火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并未完全融入笑神西乐高构筑的“世界精魂网络”,而是被某种…更庞大、更饥渴的力量牵引着,向银河的某个阴影区域流去。魂火在流逝过程中,亮度急剧衰减,仿佛被吞噬。
“它们在消失,摄政王阁下。”丑角信使的声音空洞而疲惫,面具碎片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不是归于我们的死神,也不是归于笑神的网…是被某种…更彻底的饥饿所啜饮。西乐高大人残留的意志只留下警告:‘挽歌未尽,舞步已转向更深的黑暗。吞噬者…苏醒了。’”
基利曼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灵族的警告与机械教前哨站传来的亚空间异常报告不谋而合。萨尔贡战役刚结束,新的威胁就已显露端倪?这速度令人窒息。
回到“熔炉哨所VII”,对“坚毅号”的深入研究带来了更惊人的发现。
技术神甫哈比斯小心翼翼地剥离了覆盖在舰桥主数据端口的一块严重变形的装甲板。在端口深处,除了标准的连接线缆,还缠绕着几缕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灵骨纤维。这些纤维显然是在“坚毅号”最后一次撞击方尖碑时,从附近灵族舰船残骸中嵌入的。
“大贤者!检测到未知能量模式!”一名低级技工惊呼。当哈比斯尝试用标准探针接触灵骨纤维时,探针瞬间被一层薄薄的、冰冷的黑色晶体覆盖并崩解——残留的黑石能量!这些纤维成为了黑石力场、灵族灵能和林恩机械化意志三种力量短暂交汇的“化石”!
考尔的投影瞬间凝实。“分析晶体结构!记录能量衰减模式!这可能是理解黑石与灵能对抗本质的关键样本!同时,扫描这些灵骨纤维,看它们是否还携带灵族精魂网络的…‘余韵’。”
分析结果令人震惊。黑石晶体结构显示其曾在极高能量下被“共振”破坏,印证了林恩\/坚毅号战术的成功原理。而灵骨纤维中,确实捕捉到了极其微弱的灵族意识碎片,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一种…被强行抽离的恐惧。这些碎片并非归于精魂网络的平静,而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引力拖拽向远方,其方向坐标与天文阵列观测到的亚空间能量流动方向、以及丑角警告中魂火流失的方向惊人地一致!
基利曼的沉思被一则紧急军情打断。
来自帝国最边缘的侦察舰队。报告只有简短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段影像:在死寂的“虚空胃囊”星域方向,原本分散活动的泰伦虫族舰队,如同收到了不可抗拒的召唤,突然放弃了所有正在进行的吞噬和入侵,集体转向,以超乎寻常的协调性向着银河中心区域跃迁。它们不再分散觅食,而是汇聚成一股股恐怖的“生物质洪流”,吞噬着航线上的一切物质——小行星、星云气体、甚至…微弱的亚空间波动。影像最后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结构轮廓在星域深处脉动,仿佛一颗正在孕育恐怖的心脏。
“‘吞噬者苏醒’…”基利曼低声重复着丑角的警告,影像中那饥渴的虫群洪流与报告中灵族魂火、亚空间能量被定向吞噬的现象完美吻合。一股冰冷的寒意穿透了他基因原体的超人体魄。惧亡者的威胁刚刚被惨烈地遏制,一个更古老、更纯粹、更贪婪的毁灭天灾,已然张开了它的巨口。虫巢意志,不再满足于吞噬物质,它开始觊觎更本质的力量——灵魂与亚空间的能量,这预示着一次前所未有的、终极的进化!
他立刻签署命令:“召集所有可用的高级将领、异形审判官、星语庭首席!向所有忠诚的星际战士战团、帝国海军舰队发出最高级别集结令!同时…联络寂静王的王朝代表,以及任何能找到的灵族幸存者代表。”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桌面上“坚毅号”残骸的初步报告和考尔关于“林恩回响”及黑石-灵骨样本的分析摘要。“另外,命令贝利萨留·考尔大贤者,携带‘坚毅号’核心数据、‘林恩回响’频率以及所有相关样本,立刻前往马库拉格。那艘船…或许还有未尽的使命。”
在“熔炉哨所VII”的船坞,技术神甫哈比斯指挥着伺服奴仆,开始为“坚毅号”的残骸安装临时推进器和基础护盾。 舰体上的伤痕如同勋章,诉说着对抗惧亡者的惨烈。考尔的指令清晰:这艘船及其携带的秘密,必须被运送到摄政王面前。它不再仅仅是一艘运输舰,它是上一场战争的遗物,是理解新威胁的线索,也可能…是下一场绝望之战中,承载着微渺希望的火种。
虚空中,“坚毅号”被牵引光束缓缓拉出船坞,引擎喷射口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光芒,踏上了前往马库拉格的航程。它的航线前方,是集结的烽烟;而更深邃的黑暗里,是无穷无尽的、渴望吞噬一切的虫群阴影。
萨尔贡的挽歌余音仍在星空间飘荡,一场名为“吞噬终结”的、更宏大也更绝望的终章,已然拉开了序幕。战争从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个更加饥饿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