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洪流并非终结,而是灾难性崩塌的开端。
以方尖碑基座核心枢纽室为原点爆发的三重湮灭能量,如同挣脱束缚的灭世狂龙,沿着密集的能量管道和支撑结构,向着上方那即将登顶的幽绿巨碑——寂静王秩序王冠上最璀璨的尖刺——疯狂反噬!
首先是支撑结构。巨大基座内部,承载着方尖碑重量的、由黑石合金铸造的巨型承重柱和能量传导骨架,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坚固无比的黑石合金,此刻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劣质钢铁,迅速软化、扭曲、熔融!连接处巨大的铆钉和能量焊接点如同脆弱的糖块般崩飞!连锁反应般的结构失效如同瘟疫般蔓延。
轰隆——!嘎吱——!
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和结构坍塌的巨响,从基座深处沉闷地传出,如同大地痛苦的哀嚎。紧接着,地表之上,那高耸入云、闪烁着不祥幽绿光芒的方尖碑本体,猛地一震!
碑体表面流淌的幽绿能量光流瞬间变得狂暴、紊乱,如同沸腾的毒液!光滑如镜的黑石碑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巨大裂痕!裂痕深处,并非黑暗,而是刺目的、不稳定的炽白色能量光芒,如同被囚禁的恒星正挣扎着破壳而出!
“不…不可能!”地面上,一名正在指挥残余工程构造体的死灵霸主,其冰冷的合成音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惊愕”的波动。它空洞的眼眶望着那布满裂痕、光芒明灭不定的巨碑。
寂静王扎拉什悬浮在碑体基座旁的高空。他那高达五米的古老金属身躯,在核心湮灭爆炸引发的能量风暴冲击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王袍的下摆在无形的能量乱流中剧烈翻飞。他手中紧握的缄默之杖,顶端那象征至高权力的幽绿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狂风中摇曳的烛火。他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下方基座深处那能量失控的源头,冰冷的意志中翻涌着足以冻结恒星的怒意——并非对损失的愤怒,而是对完美秩序被“噪点”强行干扰、亵渎的绝对不允!
然而,即使是寂静王,也无法瞬间平息这场由内而外、混合了物理、能量、乃至异维度排斥特性的毁灭风暴。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恐怖、仿佛行星内核被引爆的巨响,撕裂了阿卡夏之门的天穹!
方尖碑基座区域,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拳狠狠砸入地壳!大地瞬间塌陷、隆起、翻滚!一个直径数公里的、边缘闪烁着熔岩般暗红光芒的巨大深坑瞬间形成!无数来不及撤离的死灵构造体、工程设施、甚至巨大的黑石模块,如同落入沸水的蚂蚁,瞬间被翻腾的泥土、熔融的岩石和失控的能量乱流所吞噬、汽化!
紧接着,支撑结构彻底崩溃的方尖碑本体,那曾经象征着绝对秩序与寂静的宏伟造物,发出了最后一声震彻寰宇的、如同星辰碎裂般的悲鸣!
嘎嘣——轰隆隆隆!!!
庞大的碑体从中间最密集的裂痕处猛然断裂!上半截巨碑在自身难以想象的重量和内部失控能量的双重作用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着下方翻滚、崩塌!断裂处喷涌出如同实质的、炽白与幽绿交织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巨碑砸落在地的冲击力引发了堪比行星地震的恐怖震荡波!冲击波裹挟着碎石、金属碎片和毁灭性的能量辐射,如同死亡的海啸,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无论是残存的帝国卫队士兵、正在撤退的灵族战士、还是那些同样处于崩塌边缘的钢铁战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毁灭的浪潮瞬间吞没!人体、动力甲、载具……在绝对的物理力量和能量风暴面前,如同沙堡般脆弱地瓦解、粉碎、燃烧、汽化!战场上残存的任何抵抗意志,在这灭世天威面前,彻底化为齑粉!
整个阿卡夏之门行星仿佛都在这一击下痛苦地颤抖、呻吟。烟尘与能量乱流形成的巨大蘑菇云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将战场核心区域彻底笼罩在一片混沌的末日景象之中。
“无畏号”残骸,这艘庞大的后帝国战列巡洋舰,此刻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的钢铁墓园。它的舰艏被彻底撕裂,巨大的创口处裸露着扭曲的龙骨和燃烧的管线,舰体中部被一道巨大的粒子鞭熔穿,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边缘熔融的贯穿伤,尾部推进阵列则完全消失,只剩下焦黑的断口。它依靠着残存的姿态引擎,在遍布舰船残骸和能量乱流的轨道上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平衡,如同一位濒死的巨人,在血泊中拄着断剑喘息。
舰桥内,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大部分照明已经熄灭,只有应急灯和战术星图屏幕散发着幽绿的光芒,映照着基利曼那张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冷硬、却难掩疲惫与凝重的脸。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熔融金属和死亡的气息。幸存的军官们个个带伤,脸色灰败,沉默地处理着最后的损管报告和幸存者信号搜索,每一次微弱的求救信号消失,都让舰桥内的绝望加深一分。
战术星图上,代表着阿卡夏之门行星的投影,其核心区域——方尖碑所在的位置——此刻被一个巨大的、不断扩散的猩红色能量乱流标识所覆盖。代表着“坚毅号”的信号,早已在剧烈的爆炸中彻底消失。林恩小队最后的生命信号,也在那猩红乱流爆发的瞬间,归于永恒的寂静。
基利曼深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猩红,如同要将其烙印在灵魂深处。他看到了虚空矩阵被摧毁带来的短暂混乱,看到了沃拉克率领钢铁战士发起的决死冲锋,看到了“坚毅号”用舰体和生命发出的最后一击,最终,看到了那象征最终毁灭的猩红爆发。冰冷的逻辑和超人的战略思维,瞬间重构了下方发生的一切。
“能量读数…超出所有已知阈值…仍在攀升…”一名技术神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结构应力…行星地壳结构出现大规模断层…方尖碑…确认崩塌…”
就在这时,星图边缘,代表着死灵主力舰队的密集银色光点,突然开始了整齐划一的、毫无留恋的撤退动作。它们放弃了继续围攻残存的帝国和灵族舰船,放弃了轨道封锁,甚至放弃了收集下方战场残骸的构造体。庞大的墓穴舰、镰刀舰、收割者舰,如同退潮的冰冷海水,以极高的效率转向、加速,向着星系外围的虚空深处驶去。撤退得如此干脆,如此高效,仿佛下方行星的毁灭和无数同类的损失,不过是一次计算中可接受的损耗。
“死灵舰队…正在撤离!”传感器官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不安。
基利曼的目光从猩红的爆炸点移开,转向那些正在远离的银色光点。他的眉头锁得更紧。这不是溃败,而是…任务变更?战略调整?寂静王的意志,如同冰冷的宇宙深寒,难以揣度。
“灵能通讯…紧急接入…来自乌斯维方舟…”通讯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异样。
灵族先知伊莉丝的影像艰难地在星图旁凝聚。她的状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虚幻的身影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灵骨身躯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她甚至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影像呈现出半跪的虚弱状态。兜帽滑落,露出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曾经睿智深邃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痛苦、混乱和一种仿佛直视了宇宙终极恐怖后的呆滞。淡金色的灵族血液不断从她的嘴角、眼角、甚至皮肤的裂纹中渗出,在虚空中化为微小的金色光点消散。
“基利曼…” 她的声音不再是空灵的低语,而是直接在基利曼意识中响起的、充满了杂音和痛苦的尖啸,如同无数破碎镜片在摩擦,“…寂静…未终结…只是…蛰伏…”
“王冠…蒙尘…但权柄…未失…” 她的影像剧烈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看到了…墙外的…黑暗…比我们的…更冷…更静…”
“…新的…方尖碑…将在…更深的…阴影中…升起…” 伊莉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预警,“…秩序…以…寂静…之名…将…吞噬…所有…噪点…”
“…银河…将…归于…永恒…的…死…寂…”
最后的话语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的影像猛地溃散,化作一片飘零的、染血的金色光尘,彻底消失在舰桥中。只留下那充满不祥的预言,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心头。
基利曼站在原地,久久无言。伊莉丝用生命传递的预言碎片,与死灵舰队干脆的撤离,在他心中拼凑出一个比眼前毁灭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未来图景。寂静王并未被击败,他只是…重新计算了路径。惧亡者的威胁,如同悬在银河咽喉的冰冷剃刀,未曾远离,反而更加致命。
阿卡夏之门,方尖碑原址。
曾经高耸入云、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秩序尖碑,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深坑。坑壁边缘是熔融后重新冷却、如同黑色琉璃般的扭曲岩层,坑底深处翻滚着暗红色的熔岩,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坑壁上,巨大的黑石结构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嶙峋骨架,狰狞地刺向被烟尘染成暗红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臭氧、熔融金属和…血肉彻底焚化后的焦糊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巨大的能量风暴已经平息,但残留的亚空间扰动和虚空能量如同无形的幽灵,在废墟上游荡。空间时不时地发生诡异的扭曲,闪现出短暂的、色彩怪异的裂缝,随即又弥合。任何灵能者靠近此地,都会感受到大脑如同被冰锥穿刺般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撕裂感。这里是生者的禁区,是物质宇宙被强行撕裂后留下的、难以愈合的伤疤。
在这片巨大废墟的边缘,一片相对“完整”的焦土上,残存的联军幸存者们如同失魂的游魂般聚集。人数稀少得可怜。帝国卫队的士兵们丢盔弃甲,军服破烂,沾满血污和黑灰,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巨大的深坑,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无法相信还活着。仅存的几名星际战士——火蜥蜴的子嗣,他们引以为傲的绿色动力甲上布满了焦痕和凹痕,如同在熔炉中滚过,沉默地矗立着,如同几尊饱经战火的钢铁雕像,头盔下的目光沉重如铅。灵族战士的数量更是稀少,他们纤细的身影在弥漫的尘埃中显得格外单薄,面罩下的眼神充满了失去家园般的悲伤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片死寂,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幸存者们彼此之间甚至没有交谈,只是麻木地站着,或瘫坐在地,眼神交汇时,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沉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胜利?这个词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和讽刺。他们只是灾难的幸存者,站在文明的废墟之上。
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各种扭曲的金属残骸——帝国载具的碎片、灵族悬浮艇的灵骨残片、钢铁战士动力甲上褪色的黄铜色碎块,更多的,则是属于死灵的无尽银色金属碎片。这些碎片在弥漫的尘埃中,反射着昏红的天空光芒,如同无数冰冷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代价。
在靠近深坑边缘的一处隆起的高地上,审判官卡珊德拉孤独地站立着。她那身象征审判庭无上权威的黑色长袍此刻破烂不堪,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迹。她按在腰间爆弹枪上的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紧握着挂在胸前的帝皇圣徽。她的目光,没有看脚下的巨大深坑,没有看那些失魂落魄的幸存者,而是死死地盯着死灵舰队消失的虚空方向。
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铁血与冷酷,没有了信仰崩塌时的动摇,只剩下一种近乎石化的冰冷。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看透了一切虚妄后的绝对寒意。寂静王临走时那冰冷的宣告,伊莉丝消散前那绝望的预言,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她的意识深处,啃噬着她仅存的、对帝国未来的最后一丝幻想。
“有机体的时代,结束了…” 她低声重复着寂静王的宣告,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圣徽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的温暖或慰藉。帝皇的光芒,在这远古亡者带来的绝对寂静阴影面前,似乎也变得如此遥远而黯淡。她看到的不是胜利的曙光,而是更大、更黑暗风暴的前奏,一个银河归于永恒死寂的绝望未来。
一阵裹挟着灰烬和焦糊味的寒风,呜咽着掠过这片死寂的战场废墟,卷起地上的尘埃,如同为逝去的亿万生灵送葬的纸钱。风吹过那些冰冷的死灵金属碎片,发出细微的、如同亡魂低语般的金属颤音。
幸存者们下意识地裹紧了残破的衣物,在这象征着“秩序回响”的绝对死寂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脚下,是文明的焦土;他们头顶,是笼罩银河的、比战争更可怕的寂静阴影。未来,如同这废墟般,充满了破碎、未知与深入骨髓的寒意。只有风声,在死寂的废墟上,永恒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