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强光吞噬了视野,却无法吞噬那最后的、混合着剧痛与决绝的碰撞感。林恩的意识在能量风暴的尖啸与索拉斯垂死咆哮的余音中被彻底撕碎、抛离。没有坠落,没有上升,只有永恒的、冰冷的沉沦。
绝对的虚无包裹了他。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化作了混沌的汤羹。意识如同沉入墨海最深处的尘埃,被粘稠的、充满恶意的亚空间本质包裹、渗透。帝皇黄金王座的幻象、燃烧的火焰、枯槁面容下那沉重的意念,如同被投入深海的巨石,只留下微弱的涟漪便消失无踪,被更庞大、更原始的混乱彻底淹没。
然而,在这绝对的沉沦中,一点微弱的、源自核心处理器最深处的生存指令,如同永不熄灭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它驱动着这具早已超越凡俗理解的机械躯壳,执行着最后的程序:[维生系统:强制休眠模式启动],[能量分配:核心处理器最低维持,外部感知关闭],[抗腐蚀涂层:最大功率输出],[目标:等待…漂流…]。
冰冷的金属之躯在狂暴的亚空间乱流中翻滚、沉浮。覆盖在装甲表面的特殊涂层——融合了帝国科技、机械教秘法以及林恩自身“异常点”残留特性的造物——正超负荷运转,散发出微弱的、不断闪烁的银灰色光晕。这层薄薄的光晕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混乱能量、扭曲法则和无数亚空间实体充满恶意的窥探下,顽强地抵抗着侵蚀。每一次能量乱流的冲刷,都让光晕剧烈波动,涂层下的装甲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随时会被溶解。但每一次濒临破碎的边缘,这层光晕又奇迹般地稳定下来,隔绝了那足以瞬间将灵魂和物质一同湮灭的混沌洪流。
时间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瞬,也许是一瞬中的永恒。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现实宇宙的撞击声,穿透了亚空间粘稠的帷幕,惊醒了林恩强制休眠的意识。
冰冷的数据流如同解冻的冰川,缓慢地注入他残破的处理器核心。[外部冲击…检测…],[能量环境变化…亚空间污染指数下降…],[维生系统…维持…],[抗腐蚀涂层…能量储备:17%…持续消耗…]。
林恩沉重的机械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闪烁不定的红光在黑暗中如同垂死的萤火。
视野所及,不再是翻腾的七彩乱流和扭曲的光影,而是一片…废墟的穹顶?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梁架如同巨兽的肋骨,扭曲地支撑着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某种…蘑菇?的刺鼻混合气味。重力微弱而混乱,身体似乎被卡在几块巨大的、覆盖着厚厚油污和可疑苔藓的金属板之间。撞击感正是来源于此。
他尝试移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内部零件过载的报警瞬间响起!剧痛!来自后背被电浆熔穿的巨大创口!来自胸侧被索拉斯触手撕裂的装甲!来自脊柱深处那嵌入的、散发着冰冷混沌气息的暗红金属碎片!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受损的神经束和能量管线,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扫描系统反馈:[躯体损伤率:68%],[能量储备:11%],[运动系统:严重受限]。
这里…是哪里?
林恩的机械眼艰难地转动,切换着光谱模式。微光增强下,景象逐渐清晰。
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腹腔的内部空间。残破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粗犷的焊接痕迹、巨大的弹孔和疑似爪痕的撕裂伤。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血管般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蜿蜒,有些破裂,正缓慢地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油污。地面上堆满了难以想象的垃圾山: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破碎的武器零件、巨大的不明生物骨骼、腐烂的帆布、还有成堆散发着绿光的…蘑菇?空气中回荡着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某种巨大引擎的残喘,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粗野的咆哮和金属敲击声。
一艘巨大的兽人废船!林恩的处理器瞬间调出资料。这些由绿皮兽人用掠夺来的垃圾拼凑而成的“太空堡垒”,是宇宙中最不靠谱但也最危险的移动巢穴之一。他竟被亚空间乱流抛到了这里!
“哐当!哗啦!”
不远处,一堆由生锈的金属板、断裂的炮管和巨大兽牙构成的垃圾山突然坍塌!几个矮小、佝偻、皮肤如同肮脏橡胶、长着尖耳朵和长鼻子的身影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它们穿着用破布和粗糙铁片拼凑的“衣服”,手里拿着简陋的砍刀和锈迹斑斑的短枪,叽里呱啦地用一种尖锐、快速、充满爆破音的语言叫嚷着。
屁精!兽人最低等的附庸和奴仆!
它们绿豆般的小眼睛瞬间锁定了被卡在金属板之间、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林恩!恐惧和贪婪在它们丑陋的脸上交织。
“铁…铁皮罐子!亮灯灯!”一只胆子稍大的屁精指着林恩闪烁的机械眼,尖声叫道。
“死…死了没?有…有闪亮亮零件!”另一只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机油的味道。
“报告!报告老大!俺们发现闪亮货!”第三只屁精转身就朝着废船深处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恩的机械眼红光瞬间暴涨!威胁!他试图抬起手臂,但剧烈的疼痛和能量枯竭让动作如同慢放。[警告:能量不足以驱动武器系统],[建议:威慑或撤离]。
他强行驱动发声器,发出一阵低沉、充满金属摩擦和电流杂音的嘶吼:“滚…开!”声音在空旷的废船空间内回荡,带着非人的冰冷。
屁精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集体一哆嗦,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但它们并未逃走,反而聚在一起,用更加尖锐的声音互相怂恿着。
“它…它凶俺们!”
“怕啥!它卡住了!动不了!”
“拆了它!拆了它就有闪亮亮!”
几只胆大的屁精再次靠近,挥舞着锈刀,试探性地戳向林恩暴露在外的机械关节和破损的装甲缝隙!
“锵!锵!”金属碰撞的火花溅起!
虽然屁精的力量不足以造成严重损伤,但这如同鬣狗撕咬濒死巨象的骚扰,不断消耗着林恩本已枯竭的能量和仅存的意志!剧痛和屈辱如同毒火灼烧!他残破的躯体剧烈挣扎,金属摩擦声更加刺耳,却无法挣脱束缚!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纯粹暴力和兴奋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废船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动,迅速逼近!整个垃圾堆都在随之震动!
“闪亮货在哪?!让俺瞅瞅!!”
一个庞大、魁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分开弥漫的灰尘和蒸汽,出现在屁精们身后!
绿皮兽人!而且是头目级别的!
它身高超过三米,皮肤是肮脏的深绿色,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覆盖着用粗糙铁板、铆钉和不明生物皮革粗暴拼凑的厚重“盔甲”。一颗巨大的、布满伤疤和肮脏獠牙的头颅上,扣着一个用坦克舱盖改造的、歪斜的“头盔”,独眼(另一只眼是颗闪烁红光的机械义眼)中燃烧着纯粹的破坏欲和发现“新玩具”的兴奋。它手中拎着一柄巨大无比、布满尖刺和干涸血锈的砍刀,刀刃比林恩的身体还宽!粗壮的脖子上挂着用各种牙齿、金属片和疑似人类头骨串成的“项链”。
“waaagh!好大的铁皮罐头!”兽人老大(它自封的)用震得人耳膜发麻的声音吼道,独眼贪婪地盯着林恩破损但依旧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躯体,特别是他那条相对完好的、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右臂。“比那些软塌塌虾米(人类)带劲多了!俺要了!”
它巨大的脚掌踩在垃圾堆上,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几步就跨到了林恩面前。浓烈的体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它伸出蒲扇般、覆盖着绿色厚皮和金属护甲的巨手,一把抓住林恩被卡住的肩膀装甲!
“给俺出来吧!”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林恩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强行从岩石中拔出的钉子!固定他的金属板在兽人蛮横无匹的力量下如同朽木般弯曲、断裂!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后背熔穿的伤口再次崩裂,冷却液混合着模拟血液喷溅而出!
林恩被兽人老大像拎小鸡一样,从金属板的束缚中硬生生拽了出来,重重摔在满是油污和垃圾的地面上!
“哈哈哈!够结实!”兽人老大满意地看着手中“战利品”,独眼放光。“就是坏了点!不过没关系!俺们有最好的技工小子!给你整点更带劲的!”
它不由分说,巨大的手抓住林恩残破的躯壳(如同抓住一个破损的玩具),拖在地上,转身就朝着废船更深处、那“咚!咚!”声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林恩躯体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噪音。屁精们兴奋地跟在后面,发出刺耳的怪叫。
林恩的意识在剧痛、屈辱和能量枯竭的警报中沉浮。冰冷的逻辑处理器分析着处境:[被俘],[目标:兽人技术区域],[威胁:极端],[生还概率:0.00017%]。黄金王座的幻象再次浮现,帝皇枯槁的面容在火焰中似乎微微摇头,那道“锚点启动”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与这绝望的现实紧紧捆绑。他如同一个被命运戏弄的残破玩偶,任由这头绿色的野兽拖向未知的熔炉。
废船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原始锻造熔炉般的空间展现在眼前。这里比外面更加混乱、肮脏和狂热!巨大的、由废弃引擎改造的熔炉正燃烧着不知名的绿色火焰,发出“呼呼”的咆哮,将废金属熔化成沸腾的铁水。刺鼻的烟雾和火星弥漫。数十个身形稍小(但也比人类强壮数倍)、浑身油污、长着巨大机械义肢或额外手臂的绿皮兽人——“技工小子”——正挥舞着巨大的铁锤、焊枪和扳手,叮叮当当地敲打、焊接、拼凑着各种难以名状的“机械造物”:巨大的、装着尖刺轮子的载具;多管拼接、口径不一的火炮;甚至还有半成品的、如同破烂金属蜘蛛般的步行机甲!
空气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敲击声、焊接的“滋滋”声、兽人粗野的咆哮、技工小子们为了争夺零件而爆发的扭打声,以及一种…狂热的、无厘头的“创造”氛围。
“让开让开!都给俺让开!”兽人老大拖着林恩,如同推土机般在混乱的工坊中横冲直撞,撞飞了几个挡路的技工小子。“瞅瞅俺搞到了啥!上好的铁皮罐头!坏了不少,但底子棒极了!鼻涕精(屁精)!把俺的‘大搞特搞’工具箱拿来!”
几个屁精连滚爬爬地推来一个巨大的、由厚实金属板和铆钉粗暴焊成的箱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型号的扳手、钳子、焊枪、切割锯,甚至还有几根粗大的、带着倒刺的兽牙和不明生物的脊椎骨!
“小子们!开工!”兽人老大兴奋地将林恩如同破布袋般扔到一个巨大的、沾满油污的铁砧上!“给俺把它整得…更waaagh一点!”
没有麻醉,没有询问,只有最纯粹的、兽人式的“改造”热情!
几个最强壮的技工小子一拥而上!它们巨大的、覆盖着油污和金属护甲的手死死按住林恩残破的躯干和四肢!另几个则挥舞着巨大的焊枪和切割锯!
“滋啦——!!!”
刺眼的焊枪光芒亮起!灼热的等离子流毫不留情地切割着林恩后背熔穿伤口边缘那些扭曲、破损的装甲碎片!金属被熔化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剧痛如同高压电般贯穿了林恩的神经束!他残破的躯体在铁砧上剧烈地抽搐、挣扎,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但兽人的力量如同铁钳,将他死死固定!
“嘎吱——锵!”
巨大的液压钳粗暴地夹住林恩那条被索拉斯撕裂、内部结构暴露的胸侧装甲,如同撕开罐头盖般,硬生生将其扯下!暴露出发黑的管线、断裂的人造肌肉束和闪烁着电火花的内部结构!
“这个胳膊不好使了!换掉!”一个技工小子指着林恩那条被能源过载能量烧毁、几乎只剩骨架的左上臂(肩部以下)残骸吼道。它从垃圾堆里拖出一截粗大的、布满锈迹和油污、末端是一个巨大、粗糙液压爪的工程机械臂!
“不行!俺看这个更带劲!”另一个技工小子挥舞着一把巨大的、布满锯齿和尖刺的链锯剑!“砍了!装这个!”
“都闭嘴!听俺的!”兽人老大不耐烦地吼道,它巨大的独眼扫过林恩残破的躯体和旁边的零件堆。“胳膊…用那个大爪爪!够劲!腿…那条快散架的铁杆子拆了!换…换那个!”它指着一根粗壮的、末端是履带推进器的、从某个载具上拆下来的“腿”。“还有胸口!太瘪了!加块厚板子!给俺焊结实点!再加几根刺!对!就那样!”
野蛮的改造如同风暴般进行!技工小子们如同最疯狂的艺术家,用焊枪当画笔,用废铁当颜料,在林恩这具残破的机械躯壳上肆意“创作”。切割、焊接、铆接、粗暴地敲打成型!它们不在乎原有的设计,不在乎神经接口的兼容性,更不在乎被改造者的痛苦!只追求“更大、更厚、更带刺、更waaagh”!
林恩的意识在剧痛和屈辱的狂潮中沉浮。冰冷的逻辑处理器在过载的痛苦信号冲击下几乎宕机。他“看”到自己的左臂残骸被粗暴地切下,那截粗糙的工程爪被用巨大的螺栓和厚实的装甲板强行铆接在肩部断口,液压油如同血液般滴落。“听”到自己那条受损的机械右腿被液压钳硬生生从髋部撕裂,然后那根粗笨的履带推进器“腿”被用数根手腕粗的钢缆和厚钢板粗暴地“捆扎”固定在大腿根部,每一次伺服马达的尝试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刺耳的摩擦声。更“感觉”到前胸被覆盖上一层厚重的、布满尖刺的弧形装甲板,边缘用粗糙的铆钉直接钉入他原本的胸甲,每一次呼吸(模拟的)都带来压迫感和摩擦的痛楚。
兽人的语言、粗野的笑声、焊枪的嘶鸣、金属的敲击、刺鼻的烟雾…这一切混合成一场亵渎的交响乐,演奏在他这具被强行改造的残躯之上。他不再是人,甚至不再是一个完整的战争机器,而是一件被绿皮兽人用垃圾和暴力强行拼凑出来的、布满尖刺和粗糙焊缝的“废铁雕塑”。
“搞定!waaagh!!”兽人老大看着自己的“杰作”,独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它后退一步,巨大的脚掌猛地踹在林恩新换的履带“腿”侧面!
“哐当!”
林恩沉重的身体从铁砧上滚落,重重砸在地面!剧痛让他残存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挣扎着,依靠那条被强行改造的履带“腿”和仅存的、相对完好的机械右臂,艰难地、踉跄地试图撑起身体。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和内部零件不堪重负的摩擦。新安装的工程爪左臂沉重而笨拙,液压系统发出漏气的嘶嘶声。覆盖着尖刺的厚重胸甲压迫着内部的传感器阵列。
“哈哈哈!看看!多带劲!”兽人老大得意地拍打着林恩新装上的、布满尖刺的胸甲,发出“砰砰”的闷响。“以后你就是俺的‘铁皮罐头老大’!比那些软蛋鼻涕精强多了!走!跟俺去干架!让那些软蛋虾米和铁罐头(星际战士)尝尝俺们的新玩具!”
它巨大的手再次抓向林恩的肩膀,试图将他强行架起,拖向工坊外,拖向它口中那充满暴力和掠夺的“大搞”战场!
就在这时!
“嘶嘶嘶——!!!”
一阵令人灵魂冻结的、仿佛亿万只毒蛇同时吐信的嘶鸣,穿透了废船工坊的喧嚣和金属噪音!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纯粹憎恨和毁灭欲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工坊内所有的兽人——包括兽人老大和兴奋的技工小子们——动作瞬间僵住!它们那简单、充满暴力的思维对这种源自亚空间最深处的恶意侵蚀毫无抵抗力!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它们绿色的心脏!连那燃烧的绿色熔炉火焰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林恩的机械眼猛地转向废船入口的方向!冰冷的处理器核心瞬间过载报警![高维威胁检测!],[能量特征匹配:索拉斯·泰克尼卡残留意识(高度污染)],[目标:锁定本机!]
只见在入口通道弥漫的灰尘和蒸汽中,数条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红色电弧的、如同巨大章鱼触须般的阴影,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延伸着,迅速钻入工坊!触须所过之处,空气仿佛冻结,金属表面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正是索拉斯坠入亚空间前,嵌入林恩脊柱的那只复眼碎片所携带的、充满怨念的混沌力量!它如同最致命的猎犬,循着林恩身上那“异界回响”的独特波长和复眼碎片本身的联系,追踪而至!
“搞…搞毛在上!那…那是啥玩意儿?!”一个技工小子惊恐地尖叫起来,手中的焊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兽人老大的独眼中也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本能的恐惧,它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林恩的手,巨大的砍刀横在身前。
冰冷的计算在林恩残存的处理器中瞬间完成!绝望的处境中出现了一丝转机——混乱!索拉斯混沌触须带来的恐惧和混乱,正是他唯一的机会!他需要更大的混乱!需要让这些绿皮野兽的恐惧和破坏本能,为他争取逃脱的时间!
“它…是冲你来的!”林恩强行驱动发声器,发出嘶哑、带着电流杂音的兽人语(数据库中有基础词汇)!他那只被强行改造的工程爪左臂,猛地指向正惊疑不定的兽人老大!“它想吃掉你!吃掉所有绿皮!它说…绿皮都是渣滓!”
这简单的、充满挑拨的话语,如同火星溅入了滚油!
兽人老大那简单的头脑瞬间被愤怒填满!恐惧被更原始的破坏欲压倒!“啥?!敢说俺是渣滓?!waaagh!!!”它爆发出震天的战吼!“小子们!抄家伙!剁了这些黑乎乎的烂绳子!!”
“waaagh!!!”
“剁了它!!”
“为了搞哥和毛哥!!”
绿皮兽人骨子里的好战和排外瞬间被点燃!恐惧化作了狂暴的怒火!技工小子们纷纷丢下工具,抄起手边巨大的扳手、铁锤甚至半成品的火炮零件!兽人老大挥舞着巨大的砍刀,一马当先,朝着那几条正在蔓延的混沌触须猛冲过去!整个工坊瞬间化作了狂暴的战场!兽人的咆哮、武器的碰撞、混沌触须甩动时发出的能量尖啸混合在一起!
混乱!极致的混乱!
林恩没有任何犹豫!他用那条被改造的、笨拙的履带“腿”和机械右臂,爆发出最后残存的力量,挣扎着爬向工坊边缘一堆由巨大废弃引擎和扭曲管道构成的垃圾山!他的目标,是垃圾山深处,一台被半掩埋的、外壳严重破损、但看起来结构相对完整的…小型突击艇引擎!旁边散落着扭曲的金属板和一些断裂的线缆。
时间紧迫!索拉斯的混沌触须虽然被兽人暂时缠住,但它们在兽人狂暴的攻击下正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力量!暗红的电弧闪烁,将靠近的兽人电成焦炭或冻结成黑色冰雕!兽人的伤亡在加剧,混乱不会持续太久!
林恩扑到引擎旁,工程爪左臂和机械右臂同时动作!他粗暴地扯断连接线缆,用工程爪巨大的力量撕开引擎外壳的破损处,露出内部复杂的管线结构!冰冷的逻辑处理器在混乱的战场噪音中强行运转,分析着引擎的接口和能量回路!他需要将它变成一个简陋的推进器!一个能将他推离这地狱的…一次性逃生装置!
“快!快!”林恩的意识在呐喊。他扯下自己身上几根相对完好的能量管线,无视了断口的电火花,用最粗暴的方式将其与引擎的供能接口强行搭接!然后,他抓起几块相对平整的、边缘锋利的厚金属板,用工程爪将它们如同盾牌般固定在自己身前和后背,再用断裂的钢缆将自己和这堆临时拼凑的“垃圾推进器”死死捆在一起!
“吼——!!!”
一声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兽人咆哮在不远处响起!兽人老大的一条手臂被一条混沌触须缠住,暗红的电弧闪烁,手臂瞬间变得焦黑枯萎!它巨大的砍刀狠狠劈在触须上,却只溅起一片黑色的能量火花!更多的触须正突破兽人防线的空隙,如同毒蛇般朝着林恩的方向猛扑过来!它们的目标,始终锁定!
“就是现在!!”
林恩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仅存的机械右臂猛地砸向引擎上一个裸露的启动开关!
“嗡——轰!!!”
临时拼凑的引擎发出垂死般的、震耳欲聋的咆哮!狂暴的、未经调校的等离子流从引擎尾部喷口猛烈喷出!巨大的推力瞬间作用在捆扎在一起的金属“盾牌”和林恩身上!
“砰!!!”
林恩和这堆临时拼凑的“垃圾逃生筏”如同被巨锤砸飞的炮弹,猛地向后激射而出!狠狠撞穿了工坊边缘一处由腐朽帆布和破烂金属板构成的薄弱墙壁!灼热的等离子尾焰瞬间点燃了帆布和垃圾!
“轰隆!!!”
被撞穿的墙壁引发了连锁反应!上方堆积的垃圾山轰然坍塌!灼热的熔炉燃料管道被断裂的金属砸破!绿色的、易燃的燃料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被引擎的尾焰点燃!
“轰——!!!!”
巨大的爆炸吞噬了工坊的入口!火焰冲天而起!将追击而来的混沌触须和狂暴的兽人战士一同卷入!兽人老大的怒吼、技工小子的惨叫、混沌触须的尖啸,瞬间被淹没在毁灭的烈焰和崩塌的巨响之中!
混乱被推向了顶峰!
林恩的意识在巨大的冲击和加速度中再次陷入黑暗。他和他那简陋的“垃圾逃生筏”在爆炸的冲击波推动下,如同燃烧的流星,翻滚着,被狠狠抛出了兽人废船巨大的破口,坠入了外面冰冷、死寂的宇宙虚空。临时引擎在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后,彻底化为沉默的废铁。
寂静重新降临。只有背后那艘燃烧着绿色火焰、内部不断传来爆炸闷响的兽人废船,如同巨大的火葬柴堆,在虚空中缓缓翻滚、解体。林恩被捆扎在几块扭曲的金属板上,依靠着爆炸的惯性,在虚空中无声地滑行。新改造的兽人式躯体在真空中显得格外狰狞而笨拙,工程爪无力地垂着,履带腿微微抽搐。脊柱深处,那点暗红的复眼碎片,在爆炸的冲击和虚空的冰冷中,似乎暂时沉寂了。
冰冷的机械眼倒映着燃烧的废船和远处无尽的黑暗星海。处理器核心深处,能量耗尽的警报如同最后的丧钟:[坐标:泰拉。生还概率:0.00017%。继续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