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县的初冬总带着股钻骨头的湿冷，县委常委会会议室的空调却开得很足，暖风吹得文件边角微微发卷。秦易署书记把《青宁县旧城区改造规划方案》往桌上一摊，指腹在 “城镇化率提升至 65%” 的黑体字上重重按了按，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同志们，旧城区那片‘疙瘩地’不能再拖了！污水往双城河直排，电线跟蜘蛛网似的挂在墙上，张大妈上个月出门买个菜，在石板路上摔断了腿 —— 不是老百姓不想搬，是咱们没给他们一个像样的盼头！今天就定下来：明年开春，旧城区改造正式动工，两千三百户，一户都不能落下！”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钢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李益满县长端着搪瓷保温杯，盖子拧了又拧，半晌才慢悠悠开口：“秦书记说得在理，改造是好事，可这里面的门道多啊 —— 补偿款要花多少钱？安置房建在哪？老住户里有一半是退休老干部，感情深着呢，真要拆，怕是要闹意见。” 他眼角余光扫过王志昊，心里打着算盘：这拆迁是 “天下第一难”，弄好了是县委的功劳，弄砸了，让王志昊这个 “外来户” 背锅正合适。
秦易署早把他的心思看得透亮，却没点破，转头看向坐在角落的王志昊：“志昊，你在云栖镇把乡村振兴的群众工作做得扎实，老百姓都认你。旧城改造指挥部，你当副组长，负责拆迁协调和群众工作，有信心扛下来吗？” 王志昊坐直身子，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他想起上个月去旧城区摸底时，看到 70 岁的李大叔在漏风的屋里烧煤炉，烟囱里的黑烟直往屋里灌，心里就揪得慌：“秦书记，我有信心！保证把每一户的诉求都记在心里，不让老百姓受委屈，也不让改造工程卡壳！”
“我支持志昊！” 组织部长林建军立刻接话，“拆迁涉及的社区干部调整、人才引进，组织部随时配合！” 关秋燕也放下手里的笔记本，语气斩钉截铁：“纪委这边会全程盯紧补偿款发放，从账户到农户手里，每一笔都要查清楚，绝不让人钻空子克扣老百姓的血汗钱！”
散会后，李益满故意落在后面，拍着王志昊的肩膀，笑得满脸褶子：“志昊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拆迁上要是遇到难处，尽管找县政府协调。” 可等王志昊第二天去要启动资金时，他却翻着财政报表叹气：“县里财政紧张，你先想想办法，等省里的专项基金批下来再说。” 王志昊心里清楚，这是把 “硬骨头” 全推给了自己，却也没多说 —— 旧城区的老百姓等不起。
旧城改造指挥部设在旧城区边缘的老粮站里，墙面上还留着 “备战备荒” 的红色标语。王志昊第一天上班就带着工作人员挨家挨户摸底，手里的笔记本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张大爷（72 岁，老党员）：四合院住了四代人，舍不得院里的百年槐树，要求安置房离县医院近。”“李大叔（68 岁，老伴瘫痪）：担心补偿款不够买家具，想等安置房无障碍设施建好再搬。”“王大姐（45 岁，个体户）：小卖部要拆迁，希望在安置小区留个摊位。”
旧城区的路窄得只能过电动三轮车，王志昊每天走街串巷，不到半个月就跑坏了一双运动鞋。有天傍晚，他在李大叔家门口撞见正给老伴擦身的李大叔，屋里没开暖气，李大叔的手冻得通红：“王副县长，不是我不搬，我老伴这腿，没轮椅坡道根本出不了门，我总不能让她在新房里憋死吧？” 王志昊蹲在门槛上，握着李大叔的手说：“李大叔，您放心，安置房的无障碍坡道，我亲自盯着建，您家优先选一楼，保证轮椅能直接推到阳台。”
摸底结束后，王志昊整理出厚厚一本《拆迁户诉求清单》，在指挥部会议上提出：“补偿标准按市里最高标准上浮 5%，安置房选在城东 —— 离县医院步行五分钟，旁边就是实验小学，还留一块地建社区公园，给老人们遛弯，商户优先安排小区摊位。” 工作人员都犯难：“王副组长，上浮 5%，光补偿款就要多花两百万，李县长那边肯定不同意。” 王志昊早有准备，带着清单直接去找李益满：“李县长，您看这诉求，多花两百万能少很多阻力。要是因为补偿不到位闹起来，工期一耽误，省里的专项基金拿不到，损失更大。” 李益满被说得没辙，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基金的事你自己对接。”
可没等基金申请下来，麻烦就找上门了 —— 有人在拆迁户里散布谣言，说 “王志昊要把补偿款私吞，安置房是豆腐渣工程”，还有人半夜往指挥部门上泼油漆，写着 “滚出旧城区”。王志昊心里清楚，这是有人故意搅局，却没料到对方会下狠手。 那天凌晨三点，王志昊还在指挥部改补偿方案，手机突然响了，是李大叔的儿子哭着打来的：“王副县长，快来！有人砸我家房子！我妈犯心脏病了！” 他抓起外套就往旧城区跑，远远就看见李大叔家的院门被踹烂，十几个穿黑衣、戴口罩的人正用撬棍拆窗户，李大叔被推倒在地上，额头流着血，他老伴躺在炕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住手！” 王志昊冲过去，一把抓住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对方手里的撬棍 “哐当” 掉在地上。黑衣人们见有人来，骂骂咧咧地跳上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转眼就没了踪影。王志昊赶紧抱起李大叔的老伴，往县医院跑，路上还不忘给关秋燕打电话：“秋燕，旧城区发生强拆，有人受伤，赶紧让纪委介入调查！” 李大叔的老伴最终抢救过来，却需要长期住院。
消息传开，旧城区的拆迁户炸了锅。第二天一早，两百多户拆迁户举着 “还我公道”“严惩凶手” 的纸牌，围堵了县委县政府的大门。有人情绪激动地砸矿泉水瓶，有人哭着喊：“连老人都不放过，这拆迁就是逼死人！” 李益满站在县委二楼的窗户边，脸色发白，对着电话里的秦易署抱怨：“都怪王志昊没管好，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是被省里知道，咱们县的考核就完了！” 秦易署却很冷静：“先让志昊去处理，他懂群众工作，咱们别瞎指挥。” 王志昊赶到县委门口时，人群正和保安推搡，他赶紧爬上旁边的石墩，拿起扩音喇叭：“乡亲们！我是王志昊！李大叔家的事我知道了，凶手我一定揪出来！李大妈的医药费我先垫付，今天就从我的工资卡里转！” 他掏出手机，当场给李大叔的儿子转了五万块，又举起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大家看，钱已经转过去了！安置房的无障碍设施，明天就动工，我亲自盯着！谁要是再敢搞小动作，纪委现在就坐在指挥部里，一查到底！”
人群安静了几秒，之前跟王志昊聊过天的张大爷站出来：“我信王副县长！上次我家水管坏了，他亲自来修，是个实在人！” 有个年轻媳妇也说：“我家孩子上学的事，王副县长帮着找了学校，他不会骗咱们！”
王志昊趁机说：“大家选五个代表，跟我去指挥部谈，补偿方案、调查进展，我一条一条跟大家说清楚，绝不藏着掖着！” 最终，拆迁户选了张大爷、李大叔的儿子等五个代表，跟着王志昊去了指挥部。
关秋燕已经带着纪委的人在等着，当场拿出初步调查结果：“强拆的是邻市的‘盛达拆迁公司’，老板是前县委副书记赵卫东的远房亲戚，我们已经联系市纪委，赵卫东现在就在青宁，马上就能控制住！” 谈判从下午一直谈到傍晚，王志昊把补偿方案改了三版：补偿款提前发放 50%，李大叔家额外补偿十万元医疗费，安置小区的无障碍设施由省里的专业公司设计，拆迁户代表全程监督施工。五个代表终于在协议上签了字，张大爷握着王志昊的手说：“小王，我们信你，以后拆迁的事，我们配合！”
三天后，赵卫东因 “教唆黑恶势力、干扰正常工作” 被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盛达拆迁公司” 的老板和参与强拆的人全部被逮捕，赔偿款也足额赔给了李大叔家。
可县委常委会上，却宣布了对王志昊的处分决定 —— 因 “监管不力，导致强拆事件发生，造成不良影响”，给予党内警告处分，通报全县。 李益满在会上说：“这是按规定办事，也是给上级一个交代。” 秦易署却在会后单独找王志昊：“委屈你了，处分是为了平息舆论，你的功劳，县委心里有数。老百姓都在指挥部门口给你送锦旗，比什么都强。”
王志昊去指挥部时，门口果然挂着好几面锦旗，最上面一面写着 “为民办事，实心实意”，是李大叔家送的。张大妈还提着一篮刚烙的荞麦饼：“王副县长，你受委屈了，这饼你拿着，别累坏了身子。” 王志昊接过荞麦饼，咬了一口，心里暖暖的 —— 比起处分，老百姓的认可，才是最珍贵的奖励。
开春后，安置房建设正式动工。王志昊每周都去工地，从钢筋的型号到水泥的标号，每一个细节都亲自检查。有次发现施工队用了不合格的水泥，他当场让停工，把施工队老板叫到指挥部：“这房子是老百姓要住一辈子的，你要是敢偷工减料，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纪委！” 施工队老板赶紧换了合格的水泥，再也不敢耍小聪明。
关秋燕偶尔会来工地监督，两人站在刚建好的无障碍坡道上，看着工人往地基里浇筑混凝土，关秋燕笑着说：“你这处分没白受，现在拆迁户都把你当亲人，以后工作更好做了。” 王志昊点点头，望向远处的旧城区 —— 那里的破旧房屋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棵老槐树，等着移植到安置小区的公园里。
半年后，第一批安置房建成。李大叔和老伴搬进了一楼，推开阳台门就能看见无障碍坡道，他儿子还在小区里开了个小卖部。张大爷家的老槐树也移植过来了，夏天的时候，老人们坐在槐树下下棋，孩子们在旁边追着玩，热闹得很。 王志昊站在安置小区的广场上，看着老百姓们笑着聊天，心里满是感慨。秦易署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志昊，干得好！旧城改造不仅盖好了房子，更改暖了老百姓的心。下一步，咱们把商业综合体建起来，让青宁的城镇化再上一个台阶！”
晚风拂过，带着新翻泥土的清香和槐树叶的味道。王志昊握紧拳头，眼里满是坚定 —— 他知道，旧城改造只是开始，以后还会遇到更多 “硬骨头”，但只要守住 “为老百姓干事” 的初心，就没有跨不过的坎。青宁的发展，不仅要建漂亮的房子，更要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这才是干部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