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出了门，胸腔里那股压抑许久的浊气终于随着一声绵长的呼气释放出来。他抬起手腕，借着矿区雾蒙蒙的天光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三十五分。雨后的空气潮湿而沉闷，远处山峦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整个矿区笼罩在一种黄昏将至的疲惫与寂静之中。
他迈步离开行政大楼，脚步稳健有力，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虽然表面平静如常，但他的指节却因为握拳太久而微微发白，太阳穴处一根青筋隐约跳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无形的枷锁上，又像是踩在通往新战场的阶梯上。
走到大门口时，保安队长正带着三名保安笔挺地站在门岗两侧。他们像被施了统一的发条，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齐刷刷地立正敬礼。保安队长至用力过猛，身体前倾的角度让帽子都歪斜了几分，他慌忙用手扶正，结果又带动了整个敬礼姿势变得更加夸张。其他三名保安也跟着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活像一群第一次参加阅兵的菜鸟新兵。
这...王生脚步微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用咳嗽掩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乡村爱情》里宋晓峰带着保安队敬礼的经典画面——宋晓峰那标志性的歪嘴笑容，保安们参差不齐的敬礼动作，还有那句欢迎领导莅临指导的滑稽台词。
还真像那么回事。王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角甚至浮现出几道笑纹。他刻意放慢脚步，像欣赏表演似的看着这几名保安。保安队长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因为自己带领的得到了领导的而既紧张又兴奋。他身后的小保安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敬礼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王生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目光在几名保安脸上扫过。保安队长的眼神里透着明显的紧张与兴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身后的小保安则时不时偷瞄王生的表情，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王生注意到，站在最边上的老保安倒是显得从容许多，只是眼神中同样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辛苦了。王生简短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几名保安都听到。说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车，黑色速腾在雨后略显潮湿的路面上泛着低调的光泽，车身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拉开车门时，一股混合着皮革和烟草的气味扑面而来。王生注意到车门把手上还挂着几滴雨水，在阳光下像钻石般闪烁。他随手甩了甩伞尖上的水珠，水滴在空中划出几道短暂的弧线，然后一声落在地上。
坐进车里，他随手将公文包扔在后座，公文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刚从会议室带出来的重要文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夜西湖香烟，烟盒上印着的山水图案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微光。他地一声打开打火机，火苗地窜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火苗跳动间照亮了他略显疲惫却依然锐利的面容——眼角有几道细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但眼神依然清明锐利。
他深吸一口烟，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的神经稍稍放松。烟雾在车厢内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窗外，远处几名保安还在原地站着。王生透过车窗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又扬起一抹笑意，这次他没有刻意掩饰，任由笑声从喉咙里溢出。
深吸一口烟，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的神经稍稍放松。烟雾在车厢内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烟盒，忽然猛地一拍脑门：
“我操！坏了！把李福给忘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周延的微信对话框。就在他准备打字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周延发来了一段视频，紧接着是一条消息：
领导忙乎的，把至关重要的东西忘了吧！幸好我想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俏皮的笑脸表情。
王生点开视频，画面中正是刚才监控拍下的张军带人进入财务室的全过程。他看完后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这段视频来得太及时了，简直就是整个事件的铁证。
是随后周延又发来一条消息：
李福的安全，我会负责好的。
王生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李福是他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这个普通的煤矿工人，因为看不惯矿上的腐败，冒着生命危险收集证据，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他郑重地回复了一个的表情，然后把手机放到副驾驶座上。深吸一口烟，他拨通了田宏伟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田宏伟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王生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田书记，事情有进展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说”
王生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最新情况：张军带人进入财务室、财务室起火、视频证据到手，以及李福的安全安置情况。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田宏伟听完，语气依旧平静，但王生却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沉重：你做得很好，王生。这件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王生点点头，虽然对方看不到，但他还是认真地回应：田书记，李福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暂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的证言随时可以调取。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田宏伟缓缓道：李福的事情刻不容缓。他的安全是第一位，但更重要的是尽快形成书面材料，我们要赶在张宝峰和郭明义反应过来前锁死证据链。
“明白。”王生语气坚定。
“一会我让周延明天一早就带李福去市里，直接对接纪委和公安部门，全程保密。”
田宏伟的声音终于多了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