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陈峰体力恢复一些，生活还是照旧，在这里还要活着。
陈峰坐在出租屋的门槛上，指尖捏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卖服，布料上还留着昨天送火锅时溅到的油斑。
那是赵倩倩以前总念叨着要帮他洗，却到分手都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出租屋里静得可怕。
直到手机里外卖平台的“新订单”提示音第三次响起，才猛地回过神，麻木地把外卖服套在身上。
他不敢待在屋里，每一寸空气里都飘着赵倩倩的味道。
她喜欢的橘子味洗衣液，她睡前涂的唇釉的甜香，还有她笑的时候，头发蹭过他肩膀的触感。
这些以前让他觉得温暖的细节，现在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推起那辆贴满胶带的电动车时，车座上还留着赵倩倩上次坐过的温度，他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又飞快地收回手，好像碰到了什么烫人的东西。
“先接两单吧，”他对着空气嘟囔，“跑完就好了。”
打开外卖软件，系统自动推荐了附近的订单。
第一单是大学城的奶茶店，要送三杯珍珠奶茶到师范大学的女生宿舍。
第二单是小区里的家常菜，客户备注“多放辣，尽快”。陈峰没多想，点了“接单”，跨上电动车就往奶茶店骑。
路上的车不多，阳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骑到大学城那条熟悉的街时，陈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街角的麻辣烫店。
以前每次发工资，他都会带赵倩倩来这里。
想到这里，陈峰的喉咙突然发紧，握着车把的手也松了些。
电动车晃了一下，他才猛地回神，赶紧稳住方向。
可脑子里的画面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滚出来：赵倩倩蹲在出租屋的地上，帮他补磨破的袜子；赵倩倩抱着他的胳膊，说“等我们攒够钱，就买个带阳台的房子”；还有今早她红着眼说“我想过好日子”时，声音里的决绝。
“想什么呢……”陈峰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画面甩出去，可越用力，赵倩倩的脸就越清晰。
他没注意到，前方十字路口的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倒计时的数字从“5”跳到了“3”。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把刀划开空气，陈峰才猛地回神。
可已经晚了。
他的电动车正朝着马路对面冲去，而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正从侧面驶来，车头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下意识地捏紧刹车，车身却因为惯性猛地往前一冲，陈峰整个人失去平衡，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外卖箱摔开了，里面的三杯奶茶滚出来，透明的塑料杯摔在水泥地上，褐色的液体混着珍珠流了一地，黏糊糊地沾在他的裤腿上。
另一单的家常菜也撒了，糖醋排骨的汤汁溅到他的胳膊上，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膝盖传来一阵灼热的疼，陈峰挣扎着坐起来，低头一看，牛仔裤的膝盖处磨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正从擦伤的皮肤里渗出来，顺着小腿往下流，在脚踝处积成一小滩。
胳膊肘也火辣辣的，蹭掉了一块皮，露出里面粉红的肉。
“师傅，你没事吧？”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
陈峰抬头，看到那辆白色保时捷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快步跑了过来。
女孩很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裙子是真丝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脸上没化妆，却显得格外干净。
她蹲下来的时候，陈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和赵倩倩喜欢的橘子味完全不同，却同样让他有些恍惚。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看导航分神了，没注意到你。”女孩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伸手想扶他，却在看到他膝盖的伤口时顿了一下，“你这伤得处理啊，我送你去医院吧，医药费我来出。”
陈峰这才看清女孩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此刻眼里满是歉意，一看就不是会撒谎的人。
他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外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这两单是他今天唯一的盼头，现在全毁了，不仅赚不到钱，还得赔客户的餐费，搞不好还要被平台差评。
可他看着女孩真诚的眼神，却没力气生气。
他摇了摇头，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膝盖一弯，疼得他龇牙咧嘴。
“没事，”他哑着嗓子说，“是我没看红绿灯，不怪你。我自己处理就行。”
女孩没松手，反而更坚定地想扶他：“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你这样走不了路的，我车就在旁边，送你去医院很快的。”
陈峰躲开她的手，慢慢挪到电动车旁边。
他扶起车，试了试车把，还好没歪，只是后胎有点瘪。
“真不用，”他重复道，语气里带着点固执，“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以前送外卖也摔过。”
女孩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嘴唇动了动，好像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
那是张米白色的名片，边缘烫着细细的金边，上面印着黑色的楷体字。
女孩把名片递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碰到他的手，带着一丝凉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叫沈薇薇。要是后面伤口疼得厉害，或者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陈峰接过名片，指尖能摸到名片的质感，细腻得像丝绸。
他没敢多看，匆匆塞进外卖服的口袋里。
那口袋里还装着皱巴巴的纸巾和几个硬币，和这张精致的名片格格不入。
“知道了，”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跨上电动车，慢慢拧动车把，“我先走了。”
沈薇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车流里，眉头还是没松开。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奶茶和饭菜，又看了看自己连衣裙上沾到的一点灰尘，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刚才那个外卖员的信息，叫……他没说名字，只知道他骑的电动车车牌号是京bxxxx。查到后告诉我，顺便准备点消炎药和创可贴，送到我办公室。”
陈峰骑着车，膝盖的伤口随着车身的晃动一阵阵疼。
他没回外卖站点，而是直接骑回了出租屋。
推开门，屋里还是那股空荡的味道，他把电动车停在门口，一瘸一拐地走进屋，从抽屉里翻出一瓶快用完的碘伏和一包皱巴巴的棉签。
这还是上次他摔破手时，赵倩倩给他买的。
他坐在地上，把裤腿卷起来，露出膝盖上的伤口。
碘伏倒在棉签上，一碰到伤口，尖锐的刺痛就让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咬着牙，慢慢把碘伏涂在伤口上，脑子里又想起赵倩倩。
以前她帮他处理伤口时，总会轻轻吹着，说“慢点涂，别弄疼了”，现在只有他自己，连个递纸巾的人都没有。
处理完伤口，他靠在墙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还有10%的电量。
他想点个最便宜的蛋炒饭，手指刚碰到外卖软件的图标，突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稳定，情绪波动符合激活阈值，双倍返现系统正式激活。】
陈峰猛地一愣，以为是手机铃声，可他明明把手机调了静音。
他晃了晃头，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听，可那机械音又清晰地响了一遍，带着一种毫无感情的电子质感：
【系统规则：宿主向女性进行消费，为女性进行消费，即可获得两倍金额返现；仅以现金形式返还至宿主绑定银行卡。】
【新手任务：向任意女性消费满10元，完成首次返现验证。】
陈峰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点着，想看看是不是手机中了病毒，可手机屏幕上只有外卖软件的界面，什么异常都没有。
“什么玩意儿……”他嘟囔着，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期待。
他想起楼下便利店的张婶。
张婶今年五十多岁，丈夫走得早，一个人开着便利店，平时对他很照顾。
他晚归时，张婶会留一盏灯；下雨时，会帮他把电动车推到便利店门口避雨；有时候他忘了带钱，张婶也会先把东西赊给他。
“就当帮张婶冲个业绩吧。”陈峰点开楼下便利店的外卖软件，搜索“酱油”——张婶说过，她家的酱油快用完了，一直没来得及买。
他选了一瓶10块钱的生抽，收货地址填的是张婶的便利店，备注“张婶，我帮您买的酱油，放您柜台上就行”。
支付按钮点下去的瞬间，他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几秒钟后，那道机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向女性（张婶）消费10元，符合返现条件，20元已返还至宿主绑定银行卡。】
陈峰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立刻点开手机银行App，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好几次才找到“余额查询”的按钮。
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3276.00元。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出门前，他的银行卡余额是3256.00元。
那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想给赵倩倩买项链的钱。
现在，真的多了20块！
不是幻觉！是真的！
陈峰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又点开便利店的外卖软件，这次选了一箱20块钱的纯牛奶。
张婶的孙子喜欢喝纯牛奶，她总是舍不得买。
他快速下单，支付成功后，眼睛死死盯着手机银行的余额。
几秒钟后，手机银行的余额跳了一下，变成了3316.00元！
又多了40块！
真的是双倍返现！
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奖励，只有实打实的现金，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
陈峰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他捂住脸，肩膀不住地颤抖。
他想起自己为了攒那几千块的项链，每天跑十七八个小时的外卖，电动车胎爆了自己推着走，客户差评了自己道歉，赵倩倩想要的“好日子”，他拼尽全力也给不了。
可现在，只是花了30块钱，他就多赚了60块，只要继续下去，他就能赚更多的钱，就能买得起项链，就能住上带阳台的房子，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他慢慢放下手，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看向桌上那张沈薇薇的名片，伸手拿了过来。名片上的字迹很清秀，除了“沈氏集团 市场部总监”的字样，还有一个精致的logo。
以前他看到这种名片，只会觉得自卑，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交集。可现在，他摸了摸手机，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沈氏集团又怎么样？”他轻声说，“赵倩倩，张扬，你们等着……好日子，我自己也能挣来，而且会比你们想象的更好。”
窗外的太阳慢慢落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屋里，落在陈峰的脸上，也落在那张精致的名片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3316.00元的余额，而这，只是陈峰逆袭之路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