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唤醒的，不是普通的血魔…… 是上古血魔之主。” 空气突然凝固，远处传来骨骼摩擦的 “咔咔” 声。
这声音像极了破庙的木门被风吹开时，门轴发出的哀鸣，那时我总以为门后藏着妖怪，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妖怪在心里。
血煞尊者拖着锁链从阴影中走出，他的左半边身体已完全魔化，皮肤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那血肉让我想起厨房案板上腐烂的猪肉，可此刻我却觉得，那更像是我逐渐失控的身体。
每走一步都有黑色脓水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滋滋冒烟的深坑。
他脖颈上的骷髅项链只剩三颗，其中一颗正对着我转动，眼窝里的幽绿鬼火骤然亮起：“醒了？正好，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变成我的血奴！”
苏璃猛地将我护在身后，她腰间的毒囊已空，仅剩的银针在指间泛着黯淡的光，那银针让我想起她给我挑脚底木刺时的温柔，可此刻她的手在抖，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看见尸横遍野的村落时。
“老东西，你伤得了他一根头发，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血煞尊者发出震天狂笑，右掌一挥，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血口，惨白的手臂从中伸出，那些手臂让我想起义庄里的傀儡，可此刻它们是活的，带着腐臭与仇恨，像极了我无数次在噩梦中被抓住的感觉。
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血肉，朝着我们抓来。
青冥仙子长剑出鞘，剑光如银蛇般游走，却在触及那些手臂时发出 “滋啦” 轻响 —— 它们竟是由血契之力凝聚，普通灵力根本无法伤害！
“走！” 我抓住苏璃的手腕，却发现她的皮肤烫得惊人，这温度让我想起她发高热的那晚，我背着她跑了三里路找大夫，她滚烫的脸颊贴在我颈间，说 “太平，别丢下我”。
她转头看我，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却扯出一抹笑：“往哪儿走？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
话音未落，一道血刃擦着她耳际飞过，削落的发丝在空中燃成灰烬，那灰烬让我想起过年时放的烟花，绚烂过后只剩冰冷的残渣，就像我们此刻的命运。
青冥仙子突然将我们推向裂缝核心，自己则转身迎向血煞尊者，广袖翻飞间，我看见她腰间的焚天丹正在发烫 —— 那是最后的底牌，也是她常说的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可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许太平，记住你的承诺！” 她的声音混着血雾传来，我突然想起入宗时她问我 “为何修行”，我说 “想保护想保护的人”。
现在我做到了吗？还是说，我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
右掌的符文突然剧烈灼烧，我跌跪在裂缝核心前，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漆黑裂隙中扭曲变形，竟与记忆中那个血魔虚影渐渐重合。
脑海中响起两个声音，一个是血魔的低笑：“我们本就是一体，为何要抗拒？”
一个是师父的叮嘱：“若见符文蔓延至心口，便用斩仙诀自断心脉。” 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想带她们离开这里。
苏璃的哭声突然变得遥远，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我的灵魂。
血契之力顺着手臂爬向心口，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出 “滋滋” 轻响，像极了煎锅里的油星溅在皮肤上。
我想起第一次下厨，苏璃在旁边笑我笨，可现在没人笑了，只有疼，无尽的疼。
青冥仙子的剑光被血煞尊者的锁链缠住，她喷出一口鲜血，焚天丹从掌心滑落，滚到我脚边。
那丹药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像极了苏璃送我的红豆手串，她说 “红豆寄相思”，可此刻我只想着，这颗丹药能不能救她们。
与此同时，裂缝核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三道裂痕同时绽开，浓稠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出，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血色瞳孔，那瞳孔让我想起破庙的古井，传说井底住着妖怪，现在我知道了，妖怪在井里，也在我心里。
“太平，小心！” 苏璃的尖叫中，我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血煞尊者的锁链擦着我鼻尖划过，在地面砸出深达三尺的坑洞，那坑洞让我想起乱葬岗的坟坑，我曾以为自己会埋在那里，没想到现在又差点进去。
他魔化的手掌掐住我的脖子，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在我胸口，烫得我浑身抽搐，这痛感让我想起被师父罚跪雪地时，膝盖传来的刺骨寒冷，可此刻更冷的，是他眼中的杀意。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尖牙，腐烂的 breath 喷在我脸上：“乖乖成为本座的容器吧，凡骨 ——” “放开他！”
青冥仙子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我看见她竟徒手握住了血煞尊者的锁链，灵力在她掌心炸开，将对方震退半步。
那双手曾为我整理过衣领，为我包扎过伤口，现在却在流血，为了我流血。
她的广袖已完全焚毁，露出小臂上蔓延至肩膀的紫纹，每一道都像活物般在跳动，那些紫纹让我想起她养的紫藤花，缠绕在廊柱上，很美，却也能勒死人。
苏璃趁机扑过来，将焚天丹塞进我口中，丹药流进喉咙的瞬间，我感觉有团火在体内炸开，就像那年元宵节，我偷偷放的冲天炮，在胸口炸开一朵金色的花。
原本枯竭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回四肢百骸，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响，像战鼓，在为最后的冲锋敲响。
“你们疯了？！” 血煞尊者的怒吼被爆炸声淹没。
我站起身，右掌的符文已蔓延至心口，却在焚天丹的药力下泛起金光，那金光让我想起师父羽化时，周身环绕的金色光芒，他说 “太平，你要好好活下去”，现在我终于明白，活下去的代价是什么。
裂缝核心的魔气突然逆流，全部涌入我的掌心，符文竟开始吸收那些黑暗力量，每吸收一丝，我便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在挣断锁链。
青冥仙子和苏璃退到我身后，她们的紫纹正在消退，而我的皮肤下，金色纹路正与暗红符文激烈对抗，在体表形成复杂的咒印，那些咒印让我想起宗门大殿的镇魔图，原来我竟成了那图中的人，只是不知道，是镇魔者，还是魔物。
“原来如此……” 我望着掌心渐渐融合的金红双色符文，终于明白血契的真正含义。
这不是诅咒，而是上古神魔留下的钥匙，可钥匙从来不是恩赐，而是枷锁。
当最后一丝魔气被吸收殆尽，裂缝核心发出不甘的哀鸣，三道裂痕竟开始缓缓愈合。
血煞尊者惊恐地后退，锁链在他手中颤抖如筛糠：“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驾驭血魔之力？！”
我抬头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却尝到咸涩的血味，那笑容里有解脱，有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 恐惧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恐惧醒来后，我还是不是原来的许太平。
焚天丹的药力正在消散，血契反噬如潮水般涌来。
右掌的金色符文突然爆发出强光，我将手掌按在裂缝核心上，听见远古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以吾之血，封此魔渊。”这声音像是承诺，也像是诅咒。
地面剧烈震动，无数金色锁链从地底钻出，将裂缝核心层层缠绕，魔气在锁链间挣扎，却始终无法突破。
我看见青冥仙子和苏璃眼中的惊喜，却也看见她们眼底的担忧 —— 担忧我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血魔。
“太平！” 苏璃的惊呼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剥离。
血契符文化作金色光点飞散，像极了那年灯会的孔明灯，承载着愿望升空，却也终将熄灭。
青冥仙子和苏璃腕间的紫纹同时消失，而我心口却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如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那是我与血魔的分界线，也是我重生的印记。
血煞尊者发出最后的怒吼，却在金色锁链的绞杀下化作血雾，他的惨叫声让我想起破庙的风铃，在暴雨中破碎的声音，刺耳，却也解脱。
洞穴恢复寂静，只有远处的水滴声清晰可闻。
我晃了晃神，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苏璃冲过来扶住我，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烫得惊人。
那眼泪让我想起她种的仙人掌，看似坚硬，内里却藏着柔软的汁水。
青冥仙子走到我面前，她的发丝已全白，却在火光中泛着圣洁的光， 那白发让我想起山下的老槐树，历经沧桑，却依然挺拔。
她抬手抚过我心口的伤疤，指尖灵力化作光点渗入皮肤：“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 很像传说中的封魔者。”
我想笑，却咳出一口血。
身体里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就像沙漏里的细沙，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我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太平，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
现在我回头看，只看见满地血迹，和两个为我流泪的人。
苏璃的哭声越来越远，青冥仙子的面容也变得模糊。
我感觉有人将我抱起，走向洞穴外的光明，风声在耳边呼啸，却掩盖不了心底那个声音：“血契虽解，魔种依存。少年，我们…… 后会有期。” 那声音让我想起血池底的玉简，原来有些东西，一旦种下，就永远无法根除。
但至少，这一次，我保护了想保护的人。至于未来…… 管他呢，先让我睡一会儿，哪怕…… 是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