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能派遣的人和厉家的家丁全部出动,约莫在夜晚降临时,他们才搜索到了一具尸体。
厉栀想过去看,却软了腿,跪在了地上。厉永辞担忧的把她扶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无力:“小荔枝,没事的,不一定是薛除浊的对不对?”
“哥哥和父母亲,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厉栀又是点了点头,在哥哥的搀扶下,来到了那具尸体的身边。
厉栀勉强能从衣裳认出那个人的模样——那不是薛除浊,应当是那个粗狂男人的。
为什么只能勉强从穿戴的衣裳认出来呢。
因为这个人的尸首已经烂的不成样子,都不能用“遗体”来形容,更像是一滩由破碎组织,骨骼碎片和血液混合而成的物质。
厉永辞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转身扶着某棵树呕吐了起来,周边来凑热闹的人纷纷散开,只有厉栀一人屹立在那里。
她静静看着那尸首,像是在透过尸首看另外一个人。
李百川戴着面罩,她来到厉栀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道:“是你杀了他?我们的计划里,他不用死,这让我不好和狱卒交代。”
厉栀依旧面无表情:“计划里也没有让他自断手臂这一条。你为了查案破了规则,侮辱了薛除浊让他下跪,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
李百川真觉得厉栀有点奇怪。
她都决定要杀薛除浊了,为何还如此在意他死前有没有受伤和受侮辱之类的事?
李百川真的担心厉栀会人格分裂,因为她现在太不正常了。她只好放轻了声音解释道:“让他断臂是我的意思,但我没有让他下跪。那人是我之前抓到的山匪徒,做惯了生杀掠夺抢劫之事,所以才会顺其自然那样吧。”
天色越来越暗了,李百川拍了拍厉栀的肩膀:“你和宁怀柔先回去吧,我会连夜找到他的尸体。”
“找不到怎么办?”厉栀说。
李百川垂眼,语气坚定:“我会找到的。”
“就算掀翻土地,爬上每棵树,我都会找到。”
她眉头久久未舒展:“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厉永辞也走过来,他没有听见李百川的话,但觉得她应该在劝厉栀,于是捂着鼻子同样劝道:“先回去吧,没有找到尸体是好事,说不定他没死,明日一早就来找你了。”
李百川:......
你还不如不来呢。
他语气轻快,拍了拍厉栀的小脸:“回去吧,爹娘也都找累了,为他们着想一下。”
厉栀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已经缓过来,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
她垂下眼睑,一言不发的跟着厉永辞朝家中走去。
李百川叫来宁怀柔:“你和她一起,我怕她做傻事。”
宁怀柔其实很想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她们不过才见了几面,怎么就像知心好友一般。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说这句话不合适,便答应下来:“你放心吧,我今晚住她府里。”
她迈着小碎步跟上去,一同上了回厉王府的马。
期间无论是爹娘还是宁怀柔和厉永辞,都在劝厉栀想开点,他们七嘴八舌并没有让她觉得受到安慰,她反而觉得脑子更麻更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到厉府,厉栀想回屋中静静时,突然撞见厉初昕在不远处哟呵。
她指使着下人们搬着什么,厉栀无意间看见,是一大群被踩扁踩碎的花。此刻不过刚入春,那些花却长得鲜艳无比,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一般。
“不能搬!二小姐,算奴婢求求您了,这个真的不能搬走!”
厉初昕没有注意到他们回来,将达理踹在一边:“不搬留在屋中做什么?你想看我妹妹暗自伤怀?死奴婢你是何居心!”
达理慌乱的爬起来,在那些人手中夺过一些尚未完好的花朵,一边继续朝厉初昕面前祈求着。
林容尹见状率先上前道:“发生何事了?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花?”
她的声音将二人吸引了过去,厉初昕一看,立马变了副嘴脸,跑到他们跟前撒娇:“爹娘....你们回来啦...”
花香扑鼻,厉铮疑惑道:“这花朵府内从未养过,是从何搬来的?”
搬运的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吭声,倒是达理,见到厉栀也回来了后像看见了救星,飞一般的跑过来:“这都是姑爷布置在婚房里面的花,是准备给小姐惊喜的!”
“可是二小姐执意要摧毁,奴婢拦也拦不住!”
厉栀终于有了点反应,干涩的嘴唇张开:“什么?”
达理抽噎道:“昨个儿晚上,姑爷突然来问我您喜欢什么....还问我告白的时候需要准备什么你喜欢的东西,你们都要成婚了还告白,我以为姑爷说错了,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说别人都是需要准备花的。”
“本来我就是玩笑话,没想到姑爷当即就出了王府,早上我给您梳妆的时候,看见婚房里亮着,外面放满了花...”
薛除浊掉下山崖的事情传遍了王府,达理哭泣着,擦了擦眼泪:“这么好的花姑爷不知道找了多久,布置了多久,如今您一眼都没瞧见,就这么白白被糟蹋了,呜呜呜呜.....”
厉栀呼吸加重,眼神恍惚。
她犹记得昨晚月光下,薛除捧着她的脸,温柔似水的说道:“现在太过仓促,等我准备好,最迟明夜,我就同你郑重的表明心意好不好?”
脑中还浮现着他奄奄一息时的恳求:“不要这么残忍对我....好不好?我爱你...我都准备好了。”
她仿佛还能看见薛除浊是怎么向达理笨拙的打听,告白时需要做些什么。
他认为她喜欢花,就将城中能寻到的所有花,都布置在他们婚房当中,打算在入洞房时,给她一个惊喜的。
厉栀突然笑了。
她笑的很轻,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此刻,厉栀才真正意识到,不管薛除浊死没死,那个只对她温柔的,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倾尽所有待她的那个人。
都和这些花一样,她永远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