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啪的一声重新被关上,窗户也被许尽欢用布遮的严严实实,因此屋内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本来是习惯了黑暗的,只是此刻,这黑暗仿佛要将他吞之入腹一般,啃咬着他的手脚,让他痛不欲生。
脸上不知何时变的湿润了起来,他狼狈的用双手捂住脸颊,希望能阻止那些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东西。
可是物极必反,那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分不清自己的眼泪究竟是为什么流出,是因为日积月累病痛导致的习惯吗?还是厉初昕方才在外头保护自己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妹妹?
又或许是,今日午时?
从宫里回来的每一刻,许尽欢都记着厉栀曾经对他许下过的约定,她说会带他走的。
他盼着,想着,期待厉栀到来。
可今日来的,却是厉初昕。
她慌张的闯进来,牵着他的手,扶他去轮椅上坐好,告诉了他一个近乎致命的消息,
“厉栀不会带你离家出走的,她今早已经将此事告诉了老侯爷,如果你现在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许尽欢的心脏仿佛被一瞬间揪紧,但他依旧不信,扶住了轮椅:“你为何...会知晓我与厉三小姐的约定?”
厉初昕咬着下唇,残忍的说道:“因为这是她耀武扬威亲口告诉我的。”
“从我回到厉家分走了爹娘的宠爱后,她就处处刁难我,接近你也只是想从我手中抢走你而已。”
许尽欢耳中响起鸣声,连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也开始模糊起来。
厉初昕又道:“她本来就不想带你走,你回想一下,在射宴上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出现,她才改变的想法答应带你离开的?”
许尽欢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苍白,他根本不敢去细想,因为厉栀当时的模样与一举一动都刻在许尽欢的脑海中。
但他依旧不死心的说着:“不可能得,厉三小姐就算不帮我,也不会...不会将此事告诉父亲。”
见许尽欢的手不自觉的松开,厉初昕走到他身后将他率先推出门,急切的说:“这是今日一早我亲耳听见的,无论你信不信我,我都要完成你的愿望带你离开!请相信,我是来拯救你的!”
房门被打开,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终日待在房中,许尽欢的皮肤白皙的可怕,仿佛能看见皮肤下的红血丝。
他抬手挡住眼睛,依旧有些警惕的问道:“你为何要说救我?”
厉栀苦笑着摇头:“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小女孩告诉我,说你现在被困在囚笼里,要我带你去往自由。”
小女孩....
妹妹?
许尽欢眉头松开,适应屋外的光线后,将袖子放了下来。
厉初昕不好意思的说:“很荒谬吧?我是一个相信梦,相信平行时空的人,所以就来找你了,才会......听见厉栀告密。”
许尽欢依旧抿着唇,他好像还没有从厉栀接近他是为了报复厉初昕这件事情缓过来。
仔细想想的话,许尽欢又觉得这其实没关系。
厉栀利用他是理所应当,她救了自己的命,他也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助到她些什么。
只是...她真的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吗?这件事上许尽欢依旧存疑。
她不是这样的人,许尽欢不会看错。也许是今早厉初昕听错了也有可能。
“你们要去哪里。”
一道声音冷冷的打破了许尽欢所有的幻想,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内心建起的墙垒,就这么在一瞬间崩塌。
他不敢置信的回过头,那一瞬间,他求天拜地,希望不要看到父亲的脸。
可事实,却又让他失望了。
思绪回笼,许尽欢捂着脸崩溃的哭出了声。
那声音再也止不住,多久以来的压迫与思念还有认为厉栀没有背叛的心弦悄然断裂,崩碎的弦在他身体各处游走没有停歇,疼的他身子蜷缩在了一起。
*
厉栀回到厉府时,厉初昕正在主殿与父亲母亲说话,她从街上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当做礼物送给他们。
厉初昕见到厉栀,惊喜地朝她招手:“妹妹快来!阿姐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厉栀沉默不语,看都没有看一眼,呆滞的朝自己房中走去。
“妹妹...”
厉初昕见厉栀不搭理自己,黯然伤神。
林容尹上前顺着厉初昕的背安慰道:“栀儿今日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厉初昕善解人意的摇头:“没关系的。”
厉栀进了屋里,把想来侍奉的知书达理关在了外面。
她维持着冷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回来的路上厉栀已经思考的差不多了,通过厉初昕与宁远侯的对话可以看出,她今日就是来要带许尽欢走的,只不过被发现了。
这么想来,厉初昕动用了积分,得知她与许尽欢的约定这件事,已经确认无疑了。
可她抢走约定后却不是带着许尽欢离开,而是将宁远侯也设计了进来,让他为此暴怒,她好挡在许尽欢身前,保护好这朵脆弱的菟丝花,以此攻略他。
这样许尽欢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也可以推理出来了。
那个约定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因此许尽欢会以为是厉栀朝宁远侯告的密也不奇怪。
手里水壶的热水不知不觉溢出瓶口顺着桌面流在了厉栀的脚背,她被烫的回过了神,不知为何内心焦躁,手中的水壶被她用力丢在远处,四分五裂。
在门外等候的达理被吓了一跳,连忙敲着门:“小姐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有事啊,快让达理进去伺候您好不好?您有什么话和我说,千万不要憋着!”
达理从来没见过厉栀如此耍脾气,因为她了解自家小姐,小姐生来尊贵,让她不如意的人或者事都可以用一句话解决,所以很少会出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出闷气的情况。
现下她如此,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知书在一旁忐忑的看着,内心有不安,又有一丝看见厉栀吃瘪的暗爽。
厉栀坐在床上,发丝被自己挠的凌乱。
系统系统系统....
凭什么厉初昕会有这么一个逆天的东西!
厉栀尽量控制好自己的心绪,他知道这是厉初昕的目的————看她崩溃。
她不能让她得逞。
厉栀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手默默地伸向发间,将发髻上的那一枚白簪拿了下来。
薛除浊....
有薛除浊在,厉栀才能拥有与那诡异的系统抗争一番的能力。
只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回来?
冰冷的簪子将厉栀身上的燥热降下去了一番,她心中忐忑又担忧,嘴里默默祈祷。
薛除浊,你可千万不要死在外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