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玉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那日她刚及笄,但妾室所生之女不能举办及笄礼,那年她母亲又亡故,所以苏宝玉恳求父亲,为她亲手制一根木钗挽发。
可是父亲却以事务繁忙推脱了,不过好在吩咐下人,给她送了一根在街上随意挑选的簪子。
这还是父亲第一次送她礼物,苏宝玉感激涕零。
她习惯于匍匐在父亲脚下,不受他重视,低眉顺眼舔舐他打下来的掌纹,所以对于他此刻散发的,如一滴水的“爱意”,甘之如饴。
苏宝玉不舍得戴,抽泣着将那发钗簪在头发上照着镜子。只是在她刚簪上去的那一刻,房门被蓦地推开,苏家嫡女,也就是她的阿姊走了进来。
阿姊的眸光在苏宝玉发间流转,最后朝她伸手说,父亲专门为庆祝她及笄,在后院摆了宴,特地来喊她过去用膳。
后院......
苏宝玉从懂事起就不被允许进去,因为那里从小到大都被阿姊霸道的占有着,她说那是她一个人的地盘。
苏宝玉以为阿姊终于可以接受她,于是欣然握住了她的手,跟着去了。她欣喜之余无暇看见在她们双手相触时,阿姊露出的那嫌弃的眼神。
苏宝玉去了后院,可是那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宴席,有的,却是如画一般的景色。
阿姊当时站在她身边,亲口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是父亲手做的。包括秋千,与每一棵树和池塘里每一朵荷花。
就连她从出生时玩的拨浪鼓,所有玩的玩具都是父亲亲手做的。
苏宝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父亲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对她没有时间而已。她也知道阿姊在炫耀,于是狼狈的擦去脸上的眼泪想逃跑,却被人抓住了手。
苏宝玉转身时刚看见父亲的身影,阿姊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她还未喊出那声父亲,便被不由分说的扇了一巴掌。后来....耳鸣之时,她听见阿姊说她只是想看看头上的发簪,没想到却被苏宝玉如此野蛮的拒绝。
父亲当时上来扯着她的头发,将那枚发钗捧到了阿姊面前,对她关切至极,问她有没有摔着,那眼里的温柔苏宝玉从未见过。
后来的事苏宝玉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再次回到房间时,她的镜子被打破。
与镜子散落在一起的,还有那已经粉碎的玉簪。
后来阿姊还说,这个簪子是父亲在街上给她买的,她不要父亲才给了她。
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不过是她不要的垃圾。
厉初昕擦干净苏宝玉脸颊上的泪水:“她们会受到报应的。”
苏宝玉自嘲的笑着,摇头道:“报应?我怕是等不到了。”
“....此次回去,父亲就会接下那王老板的聘书。我现在自身难保,如何给她们报应?”
厉初昕唇角勾起一抹笑,语气带着诱哄:“你放心,你父亲那边我会帮你的。”
“他想让你嫁给那王公子...倘若,那王公子已经与其他人有染呢?”
*
厉栀又在宫中腻腻歪歪陪了太后许久,再次回到厉府已是三日之后。
“你说你在宫里住那么多天,就是为了参加射宴去春猎?”厉铮不敢置信的说着。
厉栀听着父亲这么说,不满道:“咋啦?”
厉铮翻了个白眼,林容尹心疼的瞧着她的手,检查有没有伤痕:“你想去直接和你父亲说一声就好了,何必累到自己呢?”
厉栀:....?
“那可是春猎,一般只有皇家大臣和皇族才能去的,你的手都能伸这么长了?”
厉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切了一声:“那当然,不然你老子年轻时拼死拼活征战多年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这点权势么!”
“春猎虽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但是若我和那位讨人厌的糟老头出口,陛下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厉栀不用想就能知道爹口中所说的糟老头是谁。
那正是吴怜仪的父亲,吴巍清。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厉栀这才反应过来在射宴上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吴怜仪的身影,但她上一世却参加春猎的原因了。
原来是走了后门。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可以走后门啊!”厉栀想到自己在射宴中的担惊受怕,不悦的撒泼着脾气。
厉铮理直气壮道:“你又没跟我说你要去!再说了,你不是说去找姑母吗,怎么又想去那么无聊的春猎了?”
还不是…一时兴起。
厉栀也是在宫中无意知道射宴这一回事,才想起春猎之上的事。
她当时没去,是在家中听到的薛景祁为了救吴怜仪而受伤的消息。
从那以后吴怜仪才真正的闯入了厉栀的眼中,因为她在薛景祁身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她确认吴怜仪爱上了薛景祁,因为那眼神她也再熟悉不过——和她看向薛景祁的时候极为相似。
厉栀基本可以确认的是薛景祁在春猎时救下吴怜仪,应该就是吴怜仪爱上薛景祁的开端。
她疯魔般的爱上了薛景祁,甚至在薛景祁说自己心中有他人时,也宁愿留下来当妾。
此等行径让宠爱女儿的吴国公不得不在夺嫡之战中稳占薛景祁这边。自此薛景祁便稳定的有了吴国公的帮衬,可谓是一飞冲天。
厉栀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厉初昕的算计。于是她才毅然决然的报了名,就没有时间和父亲说这些。
…好在这次射宴上她没有丢脸,并且还让七公主厌恶了厉初昕,倒也不算徒劳无功。
春猎还有一段日子才开始,厉栀掐着指尖算了算。
好像太子留在这世上的时间没几日了。
太子死后,这偌大的皇城,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咯。
“报!!!陛下有旨!宣王爷您即刻入宫!”
门口急匆匆闯进来一个太监,他步伐凌乱还不慎绊倒了自己,又跌跌撞撞起身。
厉铮见这是宫里的人,连忙起身将人扶起来,“可是陛下发生何事了?”
那位太监腿软的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对着厉铮耳语了几句。
“什么!”厉铮胡子都惊的飞起,“四皇子被刺杀?所驻扎的军队一个不留??!”
“什么!”
比厉铮声音更大的是厉栀,她听着厉铮的话,“啪”的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
不对…不应该啊?
四皇子不是在太子死后才死的吗?如今怎么就…
厉栀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与上一世不一样的结局,可是四皇子与她相隔甚远,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至他啊?
不对…
厉栀脑中突然浮起一个许久未曾见过的阴冷的面容。
又联想到之前他离开时同自己说的话…
难道,薛除浊所说的离开一段时日,是去刺杀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