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现在是冬日,夜晚有暖炉才能勉强暖身,可厉栀在晚上睡觉时,却感受到了近乎窒息的热气。
那股热气滚烫的,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的缠绕住她,吐着蛇信子舔舐她的脖颈。
那力道恨不得将她绞紧缠入身体里。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但厉栀却醒不过来。她浑身黏腻腻的出满了汗,想让薛除浊不要抱这么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她再次睁眼时,眼前的一切变了。
身体上没有了缠绕的窒息感,也没有黏腻的汗,身边,更没有薛除浊。
她也不在冷宫。
这里是锦宁宫,她在宫里太后给她安排的暂时的住所。
厉栀清醒过后挠挠头。
她昨晚不是还在薛除浊屋内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的一切恍恍惚惚,像一场梦一样。
厉栀立刻看向手里的白色手帕,上面的手帕已经换过,换成了一个粉色的。
这么看来薛除浊走之前又给她换了一次药。
原来不是梦。还好不是梦。
厉栀放心的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
她隐隐觉得薛除浊还是没有消气,换做平时他肯定会等她醒来的,除非有人去冷宫找他。
但是没关系。他能在她救许尽欢这件事退步,也就不会在意她是如何同薛景祁聊天了,所以她可以放心的去薛景祁眼前刷存在感。
厉栀去找太后用了早膳,为了谨慎起见,在太后想看她伤口时,她递过去的是薛除浊没有划破的那只。
“哎哟...真是可怜了我们家小荔枝。”太后拍着桌子起身,怒喝道,“这个宁远侯!老大不小了怎么行事如此莽撞!”
厉栀顺着她的背:“好啦好啦~谁让我人好呢,再说了,这救了许尽欢一命,他得对我感恩戴德,这份情他一辈子都还不清。”
厉栀擦了擦嘴,还不忘给太后也擦了擦,打探道:“对了姑母,方才我见宫人们在前殿忙碌着什么,可是又要举办什么宴会? ”
太后掌握着宫中每一个消息,她听到厉栀打探,想也没想的就告诉她:“哦,是李百川建议陛下专门为贵族女子所设立的射宴,听说是为不久后的春猎做准备。”
“射宴?专门为女子所准备的?”
“是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设立,毕竟以往只有男子才能上春猎。这一回陛下可是又为了李百川打破了先例,甚至还交给了七公主,让她大办特办。”
“表现优秀者不仅可以去参加春猎,胜者还可获得金错刀。”
金错刀?
这个一般只有在春猎捕猎最多者才能得到的奖赏,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如此重视这场射宴,将一贯的奖励重赏安置在射宴的奖品中。
想到此次让陛下打破先例的人是谁,厉栀忍不住好奇:“对了姑母,我感觉...陛下好像很看重李百川大人?她不过是个刑部尚书,这是为什么呀?”
太后哈哈大笑:“你别说皇帝看重了,哀家也喜欢的紧!”
“她既有才能又谦卑不自傲,虽然年轻,但比起朝中任何一个大臣都有先见之才。一个女子靠自己走到如今这地位,也实属不易。”
“跟你说啊,其实皇帝早有想法提拔她做丞相,只是她拒绝了,说什么都只要做刑部尚书。”
什么?
居然还有人会拒绝做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
厉栀心生佩服,双手交叠在桌上,静静的听着太后缓缓道来关于李百川的事迹。
太后接着说:“她出身书香门第,饱读诗书,在开放女子能科考的那一年,她是第一个参与科考并考起状元的。”
“当年她的成绩断层第一,成为状元后却没有入翰林院,而是自请去大理寺任职。但她的才华如春日破土的新芽,展露头角,很快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皇上召见了她好几次,只为让她在宫中做事。”
“只是她为人清廉,皇帝宣她三次进宫都没能留住她,只因她说只想为百姓服务。”
“于是陛下第一次破例,让她入了刑部,身为朝廷命官不仅不用对皇帝唯命是从,若民间有悬案,还可以为百姓查案。”
“更重要的是,李百川积极倡导女性教育,皇帝还答应她,在皇城内设学堂,让平民女子也有能够读书的机会。”
“至此,李百川才松了口,答应了进宫。”
我的天呐....
厉栀感觉李百川思想的前瞻性都有点不像她所处的这个世界。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在男女之间追求实现平等,让读书不再是男人与贵族的权利。
为此她还冒着可能被砍头的风险跟皇帝谈条件。最可怕的是,皇帝居然很慷慨满足了李百川所有要求。
这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皇帝的目的是什么?
宫中能臣那么多,为什么他偏偏要将李百川收入麾下?
厉栀没想清楚,毕竟她对李百川也不了解。事后厉栀又听太后赞赏着李百川的事迹,讲她如何治水,讲因她的建议,景国在攻陷其他国家的时候没有大肆屠杀当地百姓,而是不断向农耕发展。
景国越来越壮大,她功不可没。
的确是个很有才能得女人。
太后一讲到李百川就像迷妹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厉栀听得都要睡着了。
不过还好,太后讲着讲着就累了,嚷嚷着要回宫休息。
厉栀看了眼天色,判断这厉初昕应该退衙,于是她将太后哄睡着后,寻了个借口离开。
翰林院设立在宫外,厉初昕进宫中会很麻烦,所以厉栀会比厉初昕更早见到薛景祁。
偌大的宫中,以薛景祁的身份想打探一个现在在哪里不是难事。
在御花园的假山后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薛景祁从小就喜欢在这里练习射箭,陛下见他努力,赐了好些个箭桩,把这里当做专属于他的练习场。
老远处,厉栀就瞧见了薛景祁举着那把许尽欢送给他的紫檀弓,瞄准箭桩。
随着他拉弓的动作,箭飞一般的在他手中射出,刺中箭桩的中心。
厉栀刚想上前,却听见此刻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好箭!”
厉初昕端着一杯茶水快速跑过去,站在他身前笑容明艳的递给他:“你射的如此准,将来一定能在春猎上拔得头筹!”
厉栀果然还是低估了厉初昕的毅力,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勤快。
薛景祁喝下那杯水,温柔的说:“谢谢你,明明翰林院那么忙,还是日日来陪同我。”
厉初昕脸上浮起一抹红,有些羞涩的轻声道:“...还不是因为想见你。”
她的话语轻柔,让人能够听清,但是又有些模糊,把拉扯做到了极致。
果然薛景祁上钩了,有些惊讶又期待的问:“你说什么?”
厉初昕背过身,低着头,有些害臊又强装不在意:“你没听到就算啦!我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薛景祁脸上浮起了许久未曾见到的痴心笑容,他显然已经无心练箭,想抓着厉初昕问个明白。
在薛景祁抓到厉初昕袖摆时,一道温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一盏氤氲的雾气,
“姐姐与二皇子,真是好兴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