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台普斯中心。对阵多伦多猛龙的比赛,进行到第三节中段。
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比分牌上,快船仅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支年轻的球队正处在某个临界点上——每一次进攻都像是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次防守都需倾注全力。猛龙队,这支来自北境的新军,凭借其年轻球员的冲击力和不知疲倦的跑动,顽强地咬住比分,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断试探着快船并不牢固的领先优势。
球在传导,遵循着斯隆体系要求的耐心。它从弧顶传到侧翼,再到底角,然后回给提到高位的劳伊·奥特。进攻时间在一秒秒流逝,战术似乎陷入了僵局。猛龙的防守阵型保持得很好,没有出现明显的漏洞。
就在奥特犹豫着是否要强行出手之际,一个身影动了。
是科比·布莱恩特。他没有像新秀赛季初期那样,站在原地张开手要求,而是突然启动,从弱侧借助一个并不算太扎实的掩护,闪电般切向侧翼45度角。他的跑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沉闷的战场。奥特几乎是本能地将球传了过去。
科比接球,转身面向篮筐。他身披24号球衣,此刻在灯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金属光泽。负责防守他的是猛龙队的控卫,身材相对瘦弱。科比甚至没有做任何试探步,只是一个极其迅捷、干净利落的交叉步,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瞬间就从对手的左侧抹了过去!第一步的爆发力快得让人窒息,斯台普斯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的突破如同利刃划开黄油,直插猛龙队的心脏地带。猛龙的内线球员——经验丰富的大个子,见状立刻舍弃了自己对位的快船球员,横移过来,如同一堵高墙封堵在科比的突破路线上。标准的防守应对,也是科比在整个新秀赛季遇到最多的困境——陷入重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按照科比以往的习惯,接下来会是两种可能:要么是凭借逆天的腰腹力量,在空中扭曲身体,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拉杆上篮;要么是强行起跳,在对手的长臂干扰下尝试一记失去平衡的急停跳投。无论哪种选择,成功率都不高,而且极有可能以失误或一次糟糕的投篮告终。场边的斯隆教练已经微微前倾了身体,嘴唇抿成一条线,准备为又一次不合理的进攻选择而爆发。
但,这一次,科比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同的光芒。那不是独狼般的执拗,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的审视。他的目光没有死死盯着篮筐,而是像雷达一样快速扫过整个防守阵型的变化。他看到了协防过来的庞然大物,看到了被暂时放空的队友,也看到了……那个从弱侧底线,如同幽灵般启动的身影。
是本·华莱士。
3号的球衣在他强健的体魄上绷得很紧。他没有停留在原地,也没有盲目地冲向篮下准备冲抢篮板。在科比启动突破的同一瞬间,大本似乎就嗅到了机会的味道。他先是向罚球线方向做了一个细微的虚晃,然后猛地沉肩,沿着底线,如同一头发现猎物的猎豹,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地空切向篮下!他的启动没有任何花哨,纯粹依靠爆炸性的力量和对于时机的本能直觉。猛龙队的另一名内线球员,注意力完全被科比的突破所吸引,等到他发现大本从他视野盲区切入时,已经晚了半拍。
电光火石之间,科比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起跳,没有强行终结。在两名猛龙球员形成的合围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刹那,他持球的手腕猛地一抖,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篮球不是被抛起,而是带着强烈的后旋转,像一颗被精确制导的导弹,贴着地板,从猛龙队协防球员伸出的脚边,穿越了那道狭窄得几乎不可能通过的缝隙!
“啪!”
一声清脆的接球声。篮球恰到好处地、舒适地落在了已经腾空而起的大本手中。传球的力量、旋转、时机,完美无缺!大本根本不需要任何调整,接球的瞬间正是他起跳的最高点。他双手牢牢抓住橘红色的皮球,全身的力量从脚底贯穿到腰腹,再灌注到双臂之上,面对着眼前几乎空无一人的篮筐,他以一种宣泄式的、充满了原始力量感的方式,将球狠狠地砸了进去!
“轰——!!!”
篮筐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篮球架都为之震颤!
这一刻,斯台普斯中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之前所有积蓄的紧张、期待、压抑,在这一声爆响和视觉的强烈冲击下,彻底被点燃、释放!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球馆的顶棚!观众们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一切可以挥舞的东西,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但这震撼的一幕,尚未结束。
完成暴扣的大本,落地时如同巨石坠地。他没有立刻回防,而是紧紧攥着双拳,脖颈上青筋暴起,面向观众席,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充满野性与力量的怒吼!“啊——!!!” 这声怒吼,不仅仅是为了这记扣篮,更是为了过去无数个在失败和质疑中挣扎的日夜,是为了证明他这个落选秀的价值,是为了宣泄所有的憋闷与激情!
而送出助攻的科比,就站在不远处。他看着仰天怒吼的大本,看着那颗穿过狭缝最终成就这次完美进攻的篮球,看着周围沸腾的观众……他脸上惯常的冷峻和专注,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毫无杂质、纯粹由心而发的灿烂笑容。那笑容里,有完成精妙传球的得意,有与队友达成默契的喜悦,更有一种融入团队、被体系认可的满足感。
他主动走向还在怒吼的大本,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大本看到科比的举动,怒吼声戛然而止,他转过身,眼神中的狂野尚未褪去,但也清晰地映出了科比的倒影。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自己那只刚刚完成暴扣、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与科比的手掌重重地击在一起!
“啪!”
清脆的击掌声,淹没在震天的欢呼中,却又仿佛清晰地回荡在两人心间。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科比眼中是笑意和认可,大本眼中是感激和更坚定的并肩作战的决心。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隔阂、资历、打法差异……所有阻碍化学反应的东西,仿佛都被这记击掌打得粉碎。
这一球,绝不仅仅是记分牌上增加的区区两分。
这是球队内外核心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有灵犀的化学反应诞生的宣言。它向所有人证明,科比·布莱恩特,这个拥有无限得分天赋的年轻人,并非无法融入团队,他同样可以做出最合理、最无私的选择,用传球引领胜利。而本·华莱士,这个看似只会干脏活累活的蓝领,他拥有着被顶级传球手激活的潜能,他的空切意识和终结能力,同样可以成为球队进攻端的一把利器。
这更是个人天赋开始主动拥抱、并完美融入团队体系的美妙证明。斯隆教练站在场边,岩石般的脸上,嘴角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但他眼神深处,那持续了大半个赛季的严冰,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一丝满意的微光。他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防守,还有在进攻端,球员们开始学会阅读比赛,信任彼此,用正确的方式去赢得胜利。
联动的火花,已在黑暗中迸发。它或许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点燃希望,预示着一条通往光明的未来之路,正在这群年轻人的脚下,缓缓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