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爸,您慢慢说。”电话那头,高芳芳的声音依旧镇定,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慌乱。
高育良将刚才在沙瑞金办公室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女儿。从那封神秘的举报信,到沙瑞金和田国富的态度,再到他们最终定下的调查方案。
他说得有些兴奋,语气里压抑不住一丝快意:“芳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达康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欧阳菁和丁义珍,就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这两条胳膊都砍断了,而且和他牵扯极深,我看他怎么收场!”
“只要李达康一倒,汉东省长的位置……!”高育良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美好蓝图。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芳芳?你在听吗?”高育令有些奇怪。
“爸,您糊涂啊!”高芳芳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从听筒里传来。
高育良愣住了:“我……我怎么糊涂了?”
“您只看到了扳倒李达康的机会,却没看到这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陷阱!”高芳芳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晰得像一把手术刀,“您仔细想想,这封举报信,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李达康跟着林辰,要对汉东油气集团动刀子的时候来?”
高育良的脑子“嗡”的一下。他刚才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确实没细想这一点。
“这封信,写得这么详细,证据这么确凿,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策划。这个人是谁?除了被动了蛋糕的赵家,还能有谁?”高芳芳继续分析道。
“赵家……”高育良喃喃自语。
“没错!是赵立春,是赵瑞龙!”高芳芳的语气斩钉截铁,“他们这是在用李达康的事,来阻挠沙书记和林辰主导的国企改革!这根本就不是一次简单的反腐!”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李达康。李达康只是他们用来攻击沙瑞金和林辰的一颗棋子,一个靶子!他们要打的,是沙书记的脸,是林家的脸!”
高芳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高育良的心上。他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高育良的声音,有些发虚,“我刚才在沙书记面前,可是表了态,支持一查到底的……”
“爸,您先别急。”高芳芳安抚道,“您支持调查,这没错。作为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您必须表现出对腐败零容忍的态度。这一点,您做得对。”
“但关键,不是您说什么,而是您做什么,以及,您站在哪一边!”
“站在哪一边?”高-育良有些迷糊。
“对!现在汉东的牌桌上,是三方势力。一方是沙瑞金和林辰代表的中央改革派,一方是赵立春代表的本土保守势力,还有一方,就是您,代表的‘汉大帮’。”高芳芳条理分明地剖析着。
“赵家现在抛出李达康这个炸弹,就是想把水搅浑。他们希望您能跳出来,和他们一起攻击李达康。这样一来,在沙书记和林辰眼里,您就和赵家站到了一条船上。等他们收拾完李达康,下一个目标,就是您!”
高育良听得后背发凉。他不得不承认,女儿的政治嗅觉,比他这个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还要敏锐。
“那……那我应该……”
“您应该反其道而行之!”高芳芳的声音,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您不仅不能攻击李达康,还要在适当的时候,‘帮’他一把。”
“帮他?”高育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帮他?我跟他斗了半辈子!”
“爸,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高芳芳的语气严肃起来,“您要帮的,不是李达康这个人,而是他正在推进的‘改革’这件事!”
“您要在公开场合,多次强调国企改革的重要性,强调这是省委定下的大政方针,不能因为个别干部的问题而动摇。同时,您也要支持纪委的工作,强调要以事实为依据,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
“这么一来,您在沙书记和林辰眼里,就成了一个顾全大局、立场坚定、将改革事业放在个人恩怨之上的政治家。您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
高育良在电话这头,不住地点头。女儿的这番话,让他茅塞顿开。
“而赵家呢?他们看到您不仅不帮忙,反而还帮着‘维稳’,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您背叛了他们,会把您也当成敌人。这样,您就和赵家,划清了界限。”
“爸,您想清楚。我们真正的盟友,是谁?是日薄西山的赵家,还是背后有整个中央支持的沙瑞金和林辰?”
答案,不言而喻。
“我明白了,芳芳,我全明白了。”高育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悬崖边上被拉了回来。
“爸,这还只是第一步。”高芳芳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第二步?”
“对。赵家和李达康斗,让他们斗去。我们当观众。”高芳芳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等到最关键的时候,我们再出手,帮那个能给我们带来最大利益的胜利者,收割最后的果实。”
高育-良听着女儿冷静而又大胆的计划,心中百感交集。他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时候,成长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