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审讯室里，蔡成功正瘫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非法集资一亿五千万这个大雷，已经把他最后一点精气神都给炸没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判个无期徒刑，把牢底坐穿的场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陈群芳板着脸走了进来。
蔡成功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哼哼着：“陈检，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让我歇会儿吧，我头疼……”
“头疼？”陈群芳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你是心虚吧！”
她把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蔡成功被吓得一哆嗦，终于抬起了那张惨白的脸。
“蔡成功，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陈群芳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在林城搞的那个锦绣煤矿，到底是不是你一个人干的？”
蔡成功一愣，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慌乱。
“是……是我一个人啊……”他嘴上还在硬撑，“那煤矿就是我……我一时糊涂，自己投资的……”
“是吗？”陈群芳的眼神像锥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你再好好想想！你的合伙人，到底是谁？！”
“真……真没有合伙人……”蔡成功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和陈群芳对视。
他越是这样，陈群芳就越是肯定，这里面有鬼！
“蔡成功！我提醒你！”陈群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已经是数罪并罚了，非法集资，行贿，再加上一条欺骗检察机关，做伪证！你想想你自己的下场！”
“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煤矿生意，从头到尾，是不是有另一个人在背后给你撑腰？给你跑批文？给你当保护伞？”
陈群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蔡成功的心上。
他的心理防线，本就摇摇欲坠，此刻被这么一通猛砸，瞬间就出现了裂缝。
“我……我……”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脸色比纸还白。
监控室里，侯亮平通过耳机听到这一切，急得直搓手。
“这个王八蛋，嘴太硬了！陈检，直接把名字点出来！别跟他绕了！”侯亮平对着话筒喊道。
陈群芳得到指示，目光一凝，死死地盯着蔡成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合伙人，是不是丁义珍？！”
“丁义珍”这三个字，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在蔡成功的脑子里炸响。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彻底瘫软在了椅子上。
完了！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查出来了！
蔡成功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绝望。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底牌，也被掀开了。
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不是他……我……我的合伙人，叫……叫汤姆丁……”
“汤姆丁？”
听到这个洋不洋、土不土的名字，陈群芳差点气笑了。
监控室里的侯亮平更是直接骂出声来：“我操！汤姆丁？他还真敢编！丁义珍的英文名叫tom，他就敢叫汤姆丁？！”
“蔡成功！”陈群芳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还在这儿跟我们耍花样！汤姆丁？丁义珍的英文名叫tom，你是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你说的汤姆丁，就是丁义珍！”
这一声怒喝，彻底击溃了蔡成功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浑身的劲儿瞬间都泄了。
“是……是……”他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是丁义珍……煤矿……煤矿有他百分之三十的干股……”
终于承认了！
监控室里，侯亮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但他随即又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欧阳菁无意中提了一句，这个天大的秘密，不知道还要被蔡成功这个奸商隐瞒到什么时候！
丁义珍，京州市副市长，光明峰项目的副总指挥，李达康的心腹大将……他竟然和蔡成功这种人合伙开煤矿，还占着干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商勾结了，这是赤裸裸的权钱交易！
“季检，”侯亮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条线索太重要了！这说明丁义珍和蔡成功，从很早以前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风厂的贷款，股权质押，这里面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季昌明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凝重。
“立刻让陈群芳把细节问清楚。”季昌明沉声说道，“丁义珍是怎么入股的？他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提供了什么‘帮助’？这些，都是将来给丁义珍定罪的关键证据！”
“明白！”侯亮平立刻向陈群芳下达了新的指令。
而在山水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高小琴的故事，也正好讲到了关键处。
“……蔡成功那个煤矿，从一开始就手续不全。他一个开服装厂的，哪懂这里面的门道？光是那些批文，就够他跑断腿了。”高小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亦可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信息：“你的意思是，有人帮他搞定了这些手续？”
“当然。”高小琴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能帮他搞定这些的，在当时的汉东，可不是一般人。”
“是谁？”
高小琴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陆处长，你知道我们山水集团，为什么会跟蔡成功这种人扯上关系，还借给他六千万的过桥贷款吗？”
陆亦可摇了摇头。这也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山水集团家大业大，高小琴眼高于顶，怎么会看得上蔡成功这种泥腿子？
“因为，不是蔡成功来找的我。”高小琴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是丁义珍，丁副市长，亲自带着蔡成功，来找的我。”
“丁义珍？”陆亦可心头剧震。
这个名字，今天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对，就是他。”高小琴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跟我说，蔡老板是他的好朋友，现在资金上遇到了点困难，希望我们山水集团能帮个忙，提供一笔过桥资金。他还保证，银行那边他都打好招呼了，我们的钱一进去，银行的贷款马上就能批下来，绝对万无一失。”
“他还说，”高小琴看着陆亦可，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这个忙，算他丁义珍欠我一个人情。”
陆亦可感觉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个市委书记的心腹，一个手握重权的副市长，亲自出面为一个商人拉贷款，还许下了一个“人情”。
这里面的分量，太重了！
“所以，你们就同意了？”
“一个副市长的面子，我能不给吗？”高小琴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妩媚的笑容，“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再说，当时我们山水集团也想和市里搞好关系，为将来拿光明峰项目铺路。丁义珍既然主动递来了梯子，我没有理由不接。”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在权力面前不得不低头的、身不由己的商人。
但陆亦可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高董，”陆亦可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刚才说，蔡成功的煤矿，有丁义珍的干股。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小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抚掌一笑，看着陆亦可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
“陆处长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抓到重点了。”她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没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丁义珍之所以这么卖力地帮蔡成功，就是因为他自己也是那个煤矿的股东。蔡成功的煤矿要是倒了，他投进去的钱，也就打了水漂。”
“所以，他不是在帮蔡成功，他是在帮他自己。”
“他想拿我们山水集团的钱，去填他自己的窟窿！”
高小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