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州市委大楼,坐进车里,林辰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和李达康这样的官场老手打交道,实在是耗费心神。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过程中的每一次试探,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走钢丝。
他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高芳芳那张巧笑嫣然的脸。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哥哥。”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又软又糯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心。
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林辰就感觉自己一天的疲惫和紧绷,都消散了大半。
“忙完了?”他柔声问道。
“嗯,刚回来,准备洗澡睡觉啦。”高芳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听起来格外诱人,“你呢?事情还顺利吗?”
“顺利,非常顺利。”林辰笑了笑,忍不住想跟她分享自己的“战果”,“我刚从李达康那里出来。你猜怎么着?他不仅同意了,还主动请缨,要亲自挂帅当改革小组的组长,态度比谁都积极。”
“是吗?那太好啦!”高芳芳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和崇拜,“哥哥你好厉害呀!连李达康那么难搞的人,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
听着心爱女孩的夸奖,林辰的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外面,他是杀伐果断的改革先锋,回到她这里,他就是一个渴望被表扬的大男孩。
“主要还是你的功劳。”他宠溺地说道,“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那个滚刀肉。”
“我哪有什么功劳呀。”高芳芳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就是随便说说嘛,都是哥哥你自己厉害。”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好奇的、天真的语气问道:“对了,哥哥,我今天听我爸说,公安厅的祁厅长,好像跟李达康书记闹得挺不愉快的。好像是为了一个叫……叫程度的公安局长?”
林辰愣了一下。
祁同伟和李达康闹矛盾?
他这几天一门心思都在油气集团的事情上,对汉东官场这些人事上的纷争,并没有太关注。
“有这回事?”
“是呀。”高芳芳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分享一个八卦,“我听我爸说,那个程度局长,在大风厂把事情搞砸了,李达康书记很生气,当场就说要让他脱警服滚蛋。结果,祁厅长非要保他,还要把他调到省厅去当办公室主任呢。这不是明摆着跟李书记对着干嘛。”
她说完,又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补充道:“哎呀,哥哥,你说……李达康书记今天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答应你,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系啊?”
高芳芳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林辰的脑海。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极其聪明和敏锐。
只是之前,他被说服李达康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往深处想。
现在被高芳芳这么一点,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李达康为什么态度转变那么快?
仅仅是因为自己给他画的“政治前途”的大饼吗?
不,不完全是。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正被高育良和祁同伟逼得焦头烂额,急需一个破局的抓手,一个向新书记沙瑞金表忠心的机会!
而自己提出的油气集团改革,正好在这个时候,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答应得那么痛快,那么积极,根本不是被自己说服了,而是他自己,迫切地需要这个机会!
自己……居然被李达康当成枪使了?
他利用自己,利用中央的改革大旗,来作为他对抗政敌、巩固地位的工具!
想通了这一点,林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一股被愚弄的羞恼,涌上心头。
他自以为掌控了全局,把李达康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传来高芳芳带着一丝担忧的询问。
“……我没事。”林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快。
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挫败。
“芳芳,你……你觉得,我被他利用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高芳芳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说道:“哥哥,你别生气……我也只是瞎猜的。官场上的事情,那么复杂,我哪里懂呀……”
她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
“我就是觉得……那个李达康书记,好像不是什么好人。他连自己的老婆都利用,对你……肯定也不会安什么好心。哥哥你那么正直,跟他打交道,可一定要小心,别被他骗了。”
听着她这番“傻乎乎”的关心,林辰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自己跟李达康那种老狐狸置什么气?
自己有芳芳就够了。
她虽然不懂政治,但她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她的直觉,比任何精密的政治分析都更准确。
“我知道了,傻丫头。”林辰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起来,“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想拿我当枪使,也得看我这把枪,愿不愿意响。”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李达康,你想利用我来跟高育良斗?
好啊。
那我就让你们斗得再激烈一点。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芳芳,你早点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
“嗯。”高芳芳乖巧地应了一声,“那你也早点休息,不许太累了。晚安,哥哥。”
“晚安。”
挂了电话,林辰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温柔。
他拿起另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帮我查一下,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还有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我要他们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