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焰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地下空洞,却又在触及刑天周身三尺范围时,诡异地平息、弯曲,最终化作温顺的流光,被战斧“戚”贪婪地吸收入体。
刑天手持双神兵,静静地站在原地。
左手的盾“干”,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光辉,其上符文流转,构筑出一个绝对“存在”与“秩序”的领域。右手的斧“戚”,则燃烧着幽暗的蓝炎,斧刃上每一条裂痕都像一道通往毁灭深渊的裂口,散发着最原始的“终结”与“混沌”。
“值此……吾身方完整。”他低声自语。
这是他恢复神性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圆满。九年征战,他手持“干”盾,建立了秩序与守护;而那缺失的、属于战天伐罪的另一半,如今终于回归。
“狂妄的外来者!”
守墓人阿肯那顿的咆哮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它那由黑沙构成的身躯开始剧烈膨胀,整个地下空洞的沙砾都在向它汇聚,变得愈发庞大、狰狞。
“你以为得到它,就等于掌控了毁灭?!不!你只是给了它一个更完美的容器!它现在……会吞噬你!”
话音未落,阿肯那顿的巨手携着万钧之势拍下。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而是伴随着法则层面的“同化”。任何被它的沙体触碰到的东西,都会被分解成最原始的沙粒,成为它的一部分。
刑天没有动。
他只是举起了左手的盾“干”。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爆发的轰鸣。
当那足以抹平一座山岳的沙手拍在盾面上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狂暴的沙流,在距离盾面一厘米的地方,彻底静止了。它们维持着运动的姿态,却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名为“秩序”的力量强行锁死在原地。
“在‘存在’的规则面前,你的混沌,无效。”刑天平静地宣告。
阿肯那顿的眼眶中,蓝色的魂火剧烈摇曳。它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个外来之神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
刑天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
他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握着战斧“戚”,随意地向下一挥。
没有瞄准,没有目的,只是最简单的劈砍动作。
但这一斧,却引动了整个空间的共鸣。
一道无形的、纯粹的“毁灭”法则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阿肯那顿那庞大无比的沙之躯,从内部开始崩解。不是被撞碎,而是构成它存在的“概念”被瓦解了。沙粒不再是沙粒,湮灭成了虚无。
仅仅一息之间,那顶天立地的守墓人,就只剩下一颗燃烧着蓝色魂火的头颅,悬浮在半空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不可能……法则……法则被你……
“法则,是用来理解的,不是用来屈服的。”刑天走到那颗头颅面前,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悯或得意,只有一种俯瞰万古的淡然,“你守的不是战斧,是旧日的牢笼。而我的到来,就是为了打破它。”
他举起战斧“戚”,斧刃上的幽蓝火焰,映照着阿肯那顿最后的魂火。
“万年来,你沉溺于毁灭的力量,却忘了它最初的意义。”刑天缓缓道,“毁灭,不是为了终结,而是为了清扫废墟,为‘新生’腾出空间。秩序,也不是为了禁锢,而是为了在毁灭的余烬上,建立更坚固的根基。”
“你错了……毁灭就是一切……”阿肯那顿发出最后不甘的嘶吼。
“那是因为,你从未见过‘创造’。”
刑天话音落下,战斧“戚”的蓝色火焰,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包裹了那颗头颅。没有吞噬,没有痛苦,只是将其缓缓净化。
阿肯那顿的魂火从狂暴的蓝色,渐渐变得平静,最终化为温和的金色,彻底消散。回归了他作为法老的、应有的安眠。
随着守墓人的消散,整个地下空洞开始剧烈震动。穹顶上那些幽蓝色的象形文字,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仿佛神圣的电源被切断了。
然后,那股刑天在沙漠表面就感受到的、冰冷死寂的“注视”,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凝实。
整个空间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连光线都开始变得粘稠、迟滞。刑天能感觉到,他手中的“干”盾正在以极高的频率震颤,仿佛在警示着什么。而另一只手里的“戚”斧,那狂暴的战意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凝滞与忌惮。
这股力量,比罗伯斯庇尔手中的“虚无”碎片要古老、庞大、纯粹亿万倍。
刑天抬头望向穹顶的黑暗深处,金色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他知道,他吵醒了这个墓穴真正的主人。
——此时,法兰西,凡尔赛宫,国王的书房。
拿破仑站在那张巨大的橡木桌后,这个前任国王处理政务的地方,如今成了他的临时指挥部。
戴高乐则像一尊雕像,站在门前,冷冷地看着他。
“你很狂妄,波拿巴。”戴高乐的声音很冷,“护国主将国内的统治权交给了我,而你,只是一个被征召的军官。”
“将军,我们面对的是整个欧洲的王室联军,不是一个虚浮的头衔就能解决问题的。”拿破仑没有抬头,他的羽毛笔在地图上飞速圈画,写下一个个数字,“我需要五万名新兵,三千万法郎的军费,以及法兰西境内所有兵工厂的最高调度权。”
“你没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
“我有!”拿破仑猛地将笔拍在桌上,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因为只有我,能赢!戴高乐将军,你很忠诚,也无比英勇。但在守卫国家这件事上,你是个莽夫。战争不是靠勇气和忠诚就能胜利的,它是一门精确的数学!后勤、炮兵、行军速度、士气曲线……这些你懂吗?”
他站起身,指着地图上代表奥地利的区域:“奥地利人会在三个月内集结十万大军,从莱茵河方向发起进攻。他们的指挥官依然会沿用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线性战术。而我的办法是——用士兵的尸体和炮弹的基数,去计算出一条通往维也纳的直线!”
“这不是护国主的意志!”戴高低吼道。
“护国主的意志,是建立一个强大、稳固、无人敢于挑衅的法兰西!”拿破仑的声音压倒了戴高乐,“他是一位神,他要的是结果!而我,是能为他的帝国带来这个结果的最优解!将军,你是个聪明的军人,你应该知道,在神只面前,最有价值的不是叩拜,而是献上他想要的功绩。”
书房内陷入了死寂。
拿破仑的狂言,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戴高洛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科西嘉小子说的,是残酷的现实。
“我回去,向护国主禀报。”许久,戴高le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拿破仑缓缓坐回椅子上,拿起笔,继续在地图上标注。
他知道,戴高乐会同意的。因为刑天给了他一把剑,而他,将要为这位神只,锻造一整个帝国的剑鞘和利刃。
——地下,埃及神墓。
“轰隆!”
随着最后一枚象形文字的熄灭,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刑天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是力量上的压制,而是“存在”层面的剥离。
他能感觉到,他与战斧“戚”之间的灵魂链接,正在被一层冰冷的“什么”所隔绝。
他手中的“干”盾疯狂地运转,金色的神力形成一个保护罩,在他周围艰难地抵御着这种侵蚀。
然而,就在这片连光与时间都仿佛被冻结的死寂中,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声音”,直接在刑天,不,是在“干”与“戚”这两件神器的意识中响起。
那声音没有高低,没有情绪,只是一段纯粹的、冰冷的、陈述事实的“信息”。
“……两个……‘变量’……进入了‘定域’……”
声音消失了。
但刑天却感觉到了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恐怖的危机。
他明白了。
他与他的战斧,在这片被称为“万古死寂”的古老存在眼中,甚至算不上敌人。
它们只是……两个不该出现的“外来变量”。
而接下来的,将是“定域”对“变量”的……抹除与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