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沉重如铅。
影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动了一下打火机的砂轮。
“咔嚓。”
火星亮起,又瞬间熄灭。燃料耗尽了。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吞没了他们,仿佛连光和声音都被这废弃通道的钢铁框架吸收殆尽。他们正走在一条宽不过半米、由网格钢板铺设的检修走道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设备交错的黑暗深渊。
“别动。”影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因剧痛而产生的压抑喘息,“感觉周围的结构。”
弗朗索瓦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脖颈以下的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取而代de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随便塞进这具躯壳里的冰雕。
就在他以为他们即将永远被困在这片虚无中时,一丝微弱的、冰蓝色的光芒,从他自己的手背上亮了起来。
弗朗索瓦低头看去。那层蔓延到手臂上的蓝色结晶,此刻正像一个荧光生物般,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他们脚下三米范围内的通道。
影子立刻注意到了这光。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管用。省点用。”
他不知道,这光芒并非来自弗朗索wa。它来自于那团正在他体内和他体内“萌发物”之间,建立起的微弱共鸣。遥远的水晶墓碑,正像一个母亲,为它在“兄弟”体内的“孩子”,提供着最基础的能量。
在这层幽蓝的光晕中,他们的逃亡之旅显得越发魔幻而诡异。影子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拖着一副刑具,弗朗索瓦则被他半背半扛,几乎没有自身的重量。他们像一个由钢铁与血肉组成的、 moves very slowly 的奇怪共生体,在这座钢铁迷宫中穿行。
弗郎索wa的精神世界,同样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演化。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条连接着他与舒尔茨水晶墓碑的精神索,正不断传递着信息。那个新生的“嵌合灵魂”,像一台贪婪的学习机器。它通过弗朗索瓦的眼睛在“看”,通过影子的脚步在“听”,通过这具身体在感受“痛苦”与“寒冷”。
它没有善恶,只有最原始的趋利避害。
“冷。”一个念头从那团意识中传来,不是一个词语,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弗朗索wa用尽心思,将一个更复杂的概念回传给它:“不是冷。是‘危险’。找到‘源头’。里希特。”
那个意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理解这个全新的指令。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高频的震动从通道的上方传来。紧接着,弗朗索瓦的精神视野里,几个红点出现了。它们正在地面上方快速移动,像一个正在搜索的扇面。
“搜查小队。”弗朗索瓦立刻警觉起来,“他们在排查地面结构。”
“加速。”影子没有丝毫犹豫,咬着牙加快了脚步。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骨折处传来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剧痛,但他的步伐没有丝毫放缓。
然而,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那些不眠不休的“天使”?
其中一个红点,停在了他们正上方的位置。
弗朗索瓦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要被抓住了。
但就在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时,他体内的那个新意识却率先做出了反应!
它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同类”的威胁,那股“冷”的感觉瞬间被强烈的“排斥”所取代。
“嗡——”
弗朗索瓦手背上的结晶光芒猛地一亮!与此同时,远在数百米之外,那座水晶墓碑的核心,也同步闪烁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纯粹的“寂静”波纹,以弗朗索瓦为中心,瞬间向上扩散!
这不是物理冲击,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干涉”。
停在他们上方的那个“天使”,其核心的“圣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从完美的合唱变成了刺耳的杂音!它的精神连接出现了长达一秒的“中断”。
这一秒的停顿,救了他们。
影子已经拖着弗朗索瓦冲进了前方一个更窄的通风管道岔路,刚好躲开了那个“天使”重新锁定位置的瞬间。
airs里的金属摩擦声远去了。那个“天使”似乎将刚才的异常归结为设备故障,移动着继续搜索去了。
弗朗索瓦和影子瘫倒在狭窄的管道里,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
“是你干的?”影子肺部剧烈起伏,看着弗朗索瓦手背上正在缓缓黯淡下去的蓝光。
“不全是。”弗朗索瓦喘息着,第一次向外人解释了这个秘密,“是它。舒尔茨留下的那个‘东西’,它在我身体里……也 我在 它‘身体’里。”
这是一个残酷又荒诞的现实。他正在成为一个移动的、有意识的怪物,而那个怪物,正在用它的本能保护他。
他们之间的“休战”,不再仅仅是他和影子两个人。
现在,还多了一个寄生于他体内的、未知的“第三者”。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良久,影子才重新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那就……好好利用它。”
他不是在寻求许可,也不是在表示接受。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新的战术变量,一个可以被摆放上棋盘的、全新的棋子。
弗朗索wa看着自己那只仍在散发着微光的手,仿佛在看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武器。
在这钢铁通道的幽暗深处,一个由人类、杀手与嵌合体构成的脆弱联盟,真正意义上的共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