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碧波城港口。
一艘长达百丈、形似巨鲨、船体覆盖着暗蓝色鳞片的奇异楼船,正缓缓升锚起航。船帆上绘着一头狰狞的咆哮鲨鱼图案,正是“海鲨商会”的标志。船上除了商会本身的护卫和船员,还搭载了数十位前往祖龙渊外围进行贸易或访友的各路妖族,气息混杂,强弱不一。
张炁和魅舞混在人群中,穿着商队提供的普通灰色斗篷,收敛气息,看起来就像两个实力平平、想去祖龙渊外围碰运气的散修。带队的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额头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化神期鲨妖,名叫沙烈,是老掌柜打过招呼的“自己人”。
楼船破开蔚蓝的海面,朝着无尽妖海深处驶去。沿途风光与外围又自不同,海水的颜色愈发深邃,呈现一种瑰丽的宝石蓝色。海面上偶尔可见巨大的海兽浮沉,气息强大,但似乎对这条悬挂着鲨鱼旗的商船颇为忌惮,远远避开。空中也有各式各样的妖族飞禽掠过,或独自,或成群。
航行了约莫七日,前方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片朦胧的、闪烁着七彩光晕的陆影。随着楼船靠近,那陆影逐渐清晰,竟是一片悬浮于海面之上的巨大陆地!陆地根基似乎是无数巨大的、颜色各异的珊瑚与水晶凝结而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陆地上,宫殿楼阁林立,鳞次栉比,风格华丽而奇特,多以珍珠、贝壳、珊瑚、水晶装饰,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片悬浮陆地的中心,一道巨大无比、仿佛连接天地的水龙卷缓缓旋转,龙卷之中,隐约可见巍峨的宫殿轮廓,散发出浩瀚、古老、威严的龙威!那里,便是龙族圣地——祖龙渊的入口!
而商船前往的目的地,是悬浮陆地外围的一片繁华区域,那里码头林立,船只往来如织,建筑密集,喧嚣鼎沸,正是祖龙渊外围最大的贸易集散地——水晶坊市。
“所有乘客注意!”船长沙烈粗犷的声音通过法阵传遍全船,“前方即将抵达水晶坊市!按照龙宫规矩,所有非龙族血脉者,需在坊市码头接受例行检查,登记身份,领取临时通行符令,方可进入坊市活动!不得擅闯龙宫禁地区域,违者格杀勿论!”
船上的妖族们似乎早已习惯,纷纷开始整理随身物品,准备下船。
楼船缓缓靠向一处繁忙的码头。码头上,一队队身穿亮银色铠甲的虾兵蟹将肃立巡逻,气息森严,为首的是几名完全化形、但头顶保留着龙角、面容冷峻的龙族修士,实力都在炼虚期左右,目光如电,扫视着下船的每一个乘客。
张炁和魅舞跟着人流下船,排队等候检查。队伍移动缓慢,龙族守卫检查得极为仔细,不仅要核实身份凭证(沙烈已为张炁二人准备了伪造的妖族身份),还要通过一面悬浮的、刻满龙纹的青铜古镜照射,似乎能照出本源气息。
“下一个!”一名炼虚初期的龙族守卫冷声道,目光落在走上前来的张炁身上。
张炁递上身份木牌。那龙族守卫接过,随意扫了一眼,眉头微皱:“东海礁石域,散修,青石道人?”他上下打量着张炁,尤其是张炁那虽然掩饰但依旧难掩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气息,“修为……元婴后期?你这状态,也敢来水晶坊市?”
“旧伤未愈,听闻水晶坊市奇珍无数,特来寻觅疗伤之物。”张炁语气平静地回答。
龙族守卫不置可否,将木牌放在青铜古镜下。古镜射出一道清光,笼罩张炁全身。清光流转,镜面上开始显现出模糊的景象——一片混沌的灰色雾气,雾气之中,似乎有细微的电光与吞噬的漩涡隐现,但极为黯淡,更多的是一种濒临破碎的虚弱感。
“嗯?”龙族守卫盯着镜面,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气息……既非纯粹妖族,也非人族或魔族,古怪得很,而且虚弱混乱,似乎随时会消散。“你的本源气息……甚是奇特。修炼的何种功法?”
“家传野法,不入流,让大人见笑了。”张炁依旧平静。
龙族守卫又仔细探查了片刻,没发现明显的魔气或敌对气息,虽然古怪,但确实虚弱不堪,威胁不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枚淡蓝色的、刻着简易龙纹的玉符,递给张炁:“拿好,这是你的临时通行符,有效期三十日。只能在坊市规定区域活动,不得靠近内城龙宫,更不得试图潜入祖龙渊,否则符令自毁,守卫格杀!”
“多谢大人。”张炁接过符令。
轮到魅舞时,那龙族守卫的警惕性明显更高。魅舞虽然也将魔气收敛得极好,但龙族对魔气的感应天生敏感。青铜古镜照在她身上时,镜面泛起一层极淡的七彩涟漪,但很快被某种力量抚平,显示出的是一种偏向水属性、带着迷幻色彩的妖族气息。
“迷幻海妖一族?”龙族守卫盯着魅舞绝美的容颜和那双紫眸,眼神带着审视,“迷幻海妖一族近年式微,很少外出,你为何来此?”
“族中资源匮乏,特来坊市交易,换取修行资粮。”魅舞声音柔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龙族守卫又盘问了几句,没发现破绽,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对方身份凭证齐全,检测也未发现魔气,只得也发了一枚通行符。
两人顺利通过检查,踏入水晶坊市。
坊市内异常繁华,街道宽阔,以洁白的玉石铺就,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着各种奇珍异宝、灵药矿石、法器符箓,大多与海洋和水系相关。来往妖族形形色色,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浓郁的灵气混杂着各种药香、宝光,令人目不暇接。
“先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消息。”魅舞传音道,带着张炁朝坊市较为僻静的西南区域走去,那里有一些提供长期租住的洞府院落。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相对冷清的巷道时,前方却被几个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华贵锦袍、面容倨傲、头顶两只淡金色小龙角的青年,身后跟着几名气息彪悍、同样带有龙族特征的护卫。那青年眼神轻佻,目光在魅舞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尤其是在她窈窕的身段和绝美的脸庞上停留许久,嘴角勾起一抹淫邪的笑容。
“站住!”一名护卫上前,拦住去路,语气嚣张,“见到敖钦公子,还不快快行礼避让?”
敖钦?张炁眼神微动,记得情报中提到,龙族现任龙皇有数位子嗣,其中一位似乎就叫敖钦,排名靠后,修为平平,但仗着皇子身份,骄横跋扈,尤其好色。
魅舞眉头微蹙,紫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掩去,微微躬身,用柔媚的声音道:“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是敖钦公子驾临,失礼了。”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声音更是酥媚入骨。那敖钦公子听得骨头都轻了三分,哈哈一笑,走上前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魅舞:“好说好说!美人儿是从哪来的?本公子怎么从未见过?迷幻海妖一族,竟有如此绝色?”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想来摸魅舞的脸。
魅舞眼中寒光一闪,脚步微错,看似不经意地避开了那只咸猪手,依旧柔声道:“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与兄长前来坊市做些小生意,不敢打扰公子雅兴,这就告退。”说着,就要拉着张炁离开。
“哎,别急着走啊!”敖钦公子一步挡在前面,笑容变得有些阴沉,“本公子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跟我回府,保管比你做什么小生意强上百倍!”他身后的护卫也围了上来,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张炁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踏前一步,挡在魅舞身前,平静地看着敖钦:“这位公子,舍妹已有婚约在身,还请公子自重。”
“婚约?”敖钦公子斜睨了张炁一眼,看到他苍白虚弱的样子,嗤笑一声,“就凭你这个病痨鬼一样的兄长?也配保护如此美人?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本公子让你在水晶坊市待不下去!”
他语气嚣张,显然这种事没少干。
张炁眼神微冷。他不想节外生枝,但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魅舞被带走。正在思量如何应对既能解决麻烦又不至于暴露太多时——
“敖钦!你又在这里胡闹!”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威严的女声突然从巷道另一端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银色轻甲、身姿挺拔、容颜冷艳绝伦、头顶一对精致银色龙角的女子,在一队气息更加精悍的龙宫侍卫簇拥下,快步走来。她目光如电,扫过敖钦及其护卫,最后落在张炁和魅舞身上,尤其在张炁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敖……敖灵儿姐姐?”敖钦公子看到来人,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脸上挤出笑容,“我……我没胡闹,就是跟这两位新来的朋友打个招呼……”
“打招呼需要带着护卫堵路?”被称为敖灵儿的银甲龙女冷冷打断他,“父王早有严令,不得在坊市滋事,骚扰外来客商!你还不快滚回去反省!”
敖钦似乎很怕这位姐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张炁和魅舞一眼,尤其是魅舞,低声道:“算你们运气好!”然后带着护卫灰溜溜地走了。
敖灵儿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张炁和魅舞,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龙族特有的高傲:“二位受惊了。敖钦自幼顽劣,疏于管教,我代他向二位赔个不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来我水晶坊市,所为何事?”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张炁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刚才远远地,她从此人身上,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令她体内龙血都隐隐悸动的奇异气息?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