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风裹着湿冷的潮气,拍在周粥裸露的小臂上。
那皮肤泛着一层极淡的青金色,是灵血在皮下流转时透出的微光,只是此刻,那微光边缘缠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丝,像墨滴进了清水,散不开,也化不掉。
他就浮在这片海域中央,只有一道凝实的灵力气旋托着身体,离海面不过半尺。
海水是近乎墨色的蓝,深不见底,偶尔有细碎的荧光从海底往上飘,像被惊扰的星子。
是低阶海兽逃命时散出的灵气,它们感知到周粥身上的气息,连靠近三尺都不敢。
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浮着半截深海章鱼的尸体。
那章鱼足有十余丈长,墨色的躯体上布满了银白色的骨甲,那是灵骨境海兽的标志,每一片骨甲下都藏着能绞碎精铁的肌肉。
此刻它的头颅已经被轰碎,淡蓝色的血液在海面上蔓延开,像一块不断晕染的绸缎,却在靠近周粥周身三尺时,被那层无形的煞气逼得倒卷回去,连一丝血腥味都飘不到他鼻尖。
周粥弯腰,右手抓住章鱼一条还在微微抽搐的触手。
那触手比他的腰还粗,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吸盘,吸盘里的倒刺还闪着寒光。
他没费什么劲,只是指尖凝出一缕灵劲,轻轻一挑,整根触手就从章鱼躯体上脱落,带着湿漉漉的海水,“咚”地一声丢进了旁边悬浮着的黑锅里。
此刻锅里已经有了半锅清水,触手丢进去,水面立刻翻起了细密的水泡,很快就有一股混杂着海腥味和灵气的香气飘了出来。
周粥坐在气旋上,看着锅里翻滚的触手,眼神没什么波澜。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重复了两年。
这两年里,他的生活简单到极致:找到海兽的踪迹,然后杀过去,把有用的部分留下,没用的丢给海里的其他生物,接着找个地方煮了吃,吃完再找下一头。
除了那些有高阶海兽的禁地,这片海域的每一寸角落,几乎都被他踏遍了。
他的灵血,确实在一点点变强。
可那道瓶颈,始终横在那里,纹丝不动。
没有质变。
周粥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向上,一缕灵劲缓缓透出,那灵劲本该是纯净的青金色,此刻却缠绕着淡淡的黑气,那是煞气。
两年的杀戮,日复一日的生死搏杀,让他身上攒下了浓得化不开的煞气。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烦躁、心悸,可时间久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甚至觉得,这煞气似乎和他的灵血融在了一起,每次运转灵劲时,煞气都会跟着流转,让他的攻击更具穿透力,也更让海兽恐惧。
锅里的触手已经煮得差不多了,表皮的墨色褪去,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灵气的香气更浓了。
周粥拿起一根用海兽骨做的筷子,戳了戳触手,很软烂。
他夹起一块,送进嘴里,没什么味道。
两年里,他吃海兽的肉早就吃麻木了,不好吃,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还好周粥从来不挑食。
只是这一次,咀嚼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灵气入体后的提升,比以前更弱了。
以前吃一头灵骨境后期的海兽,能感觉到灵血在明显跳动,灵气在经脉里奔涌,那种充实感很清晰。
可现在,吃了半根触手,只有一丝微弱的灵气在体内流转,像小溪里丢了一颗石子,只泛起一点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他皱了皱眉。
不是海兽的问题,这头章鱼的灵核很饱满,血肉里的灵气也很浓郁。
是他自己的问题,他的灵血,似乎已经到了一个“饱和点”,普通的灵骨境海兽,已经无法再刺激它产生更多的变化了。
而且,海兽也越来越难找了。
照这个趋势,再待个一年半载,这片海域的低阶海兽(灵血境到灵骨境中期),怕是真的要被他杀绝了。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海兽了。
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周粥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太阳正慢慢沉下去,把海水染成一片金红色。
或许,回到万魔城,能找到让灵血突破质变的办法。
他不再犹豫,抬手收起黑锅,把剩下的章鱼触手切成块,装进一个用海兽皮做的袋子里,留着当路上的干粮。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劲猛地运转起来,周身的气旋变得更凝实,带着他缓缓升空,朝着夜魔港的方向飞去。
他飞得不快,因为要避开那些可能有先天境海兽出没的区域,只能绕着路走。
途中,他遇到过零星的海兽,几乎都是灵海境的。
它们看到周粥身上的煞气,要么转身就逃,要么在原地瑟瑟发抖。
周粥没有动手,一来是觉得这些海兽对他的提升太小,二来是他现在没什么杀戮的欲望了,只想快点回到陆地上。
这一飞,就是半个月。
途中,他经历过海上风暴,黑色的乌云压在头顶,闪电像银蛇一样在云层里穿梭,巨浪能把他整个人吞没。
但他只是运转灵劲,将煞气裹在周身,像一艘坚固的小船,在巨浪里穿梭,风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也遇到过迁徙的海兽群,成千上万头低阶海兽从他下方游过,遮天蔽日,却没有一头敢靠近他,那层煞气,对它们来说,比先天境海兽的气息还要恐怖。
第十五天的傍晚,周粥终于看到了夜魔港的轮廓。
他降落在猎海团的驻地门口。
驻地还是老样子,院子里的地面上,还留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墙角的杂草长了很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他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四周。
和他一起出海的几个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周粥站在院子里,沉默了很久。
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港口的咸腥味,也带着一丝烟火气。
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两年的海上生活,让他几乎忘记了人类社会的样子,忘记了和人说话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杂乱的情绪压下去。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