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疆域在地图上呈狭长状,自北向南被三条大河划分为三郡,彼此犬牙交错,却又各有归属。
清河郡的土地上,王家的旗帜插遍了每一座县城,商铺、田庄乃至驿站,处处都印着王家的徽记,说是“半壁清河归王氏”,倒不如说这郡土本就是王家的私产。
往南是安宁郡,宁王府的势力盘根错节,相较于王家的张扬,宁氏更显低调,却在暗中掌控着郡内的盐铁与商道,百姓提及宁王府,多是敬畏多于疏离。
而居中的豫郡,则是豫州的心脏。
州府所在地,由越国朝廷直接任命的钦州牧镇守,本是三郡中最安稳的地界,如今却成了战火燎原的前沿。
周粥缩在一辆不起眼的乌篷车里,车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
他刚从安宁郡出发时,沿途还能看到田地里劳作的农夫,可越靠近豫郡,路边的荒田就越多,偶尔能见到几个逃难的百姓,面黄肌瘦,怀里揣着破旧的包袱,眼神里满是惶恐。
驾车的是个穿着青色劲装的男子,面容冷峻,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正是宁皓派来送他的灵海境高手。
“到豫郡地界了。”劲装男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乌篷车缓缓停下,周粥掀开车帘跳下去,脚刚沾地就皱了皱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混杂着尘土和腐烂的气息,远处的天际线隐约能看到黑烟升腾,那是战火燃烧的痕迹。
“这地方……也太惨了吧。”周粥忍不住嘀咕,他顺着路边的土路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处破败的村落,村口的歪脖子槐树下挂着半块残破的木牌,上面的“刘家庄”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村里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院墙被烧得漆黑,偶尔有几声孩童的啼哭从断壁后传来,却很快被一个妇人压低的声音哄住,透着小心翼翼的恐惧。
“宁大人也太不地道了,我刚进王府没两天,就被派来这鬼地方卖命。”周粥摸了摸背上的黑锅。
他一边吐槽,一边加快脚步往豫郡腹地走。
按照宁皓的吩咐,他要先找到叛军的募兵点,混进叛军内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道路渐渐热闹起来,不是因为百姓多了,而是因为穿着灰色布衣、拿着简陋兵器的士兵多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却带着一股悍匪般的凶狠,路边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哨卡,几个士兵斜靠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刀鞘,对过往的行人盘查得格外严格。
再往前走,就看到一处宽敞的空地,空地上搭着几顶破旧的帐篷,帐篷前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义”字。
这就是叛军的募兵点了。
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衣衫褴褛的流民,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逃兵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坐在桌子后面的军需官说着什么。
那军需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褐色官服,肚子圆滚滚的,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时不时在纸上划两下。
周粥深吸一口气,背着黑锅走了过去,刚到桌前,就被军需官抬眼瞥了一下。
“去去去,哪儿来的毛孩子,这里是募兵的地方,不是你玩的地儿。”
军需官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烦,目光落在周粥背上的黑锅上,忍不住嗤笑一声,“还背着个锅?怎么,想来这儿蹭饭吃?”
周围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几个流民模样的人看向周粥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周粥脸上一红,正要开口辩解,就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王军需,先别急着打发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男子从帐篷里走出来,这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锐利,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周身的灵气比之前送周粥来的劲装男子弱些,却也带着灵动境后期的气息。
他走到周粥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周粥周身扫过,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可是灵动境的高手,你倒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么能随便打发?”
这话一出,周围的哄笑声瞬间停了,军需官王大人也愣住了,他重新打量周粥,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瘦瘦弱弱,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个黑锅,实在不像个高手。
可那锦袍男子的话他又不敢不信。
这人是叛军首领身边的谋士之一,修为高深,眼光向来毒辣。
“刘先生,您没看错吧?这孩子……”王军需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疑惑。
刘先生没理会他,转头看向周粥,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少年人,你既然有灵动境的修为,为何要来投我们?”
周粥心里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故意装出一副委屈又愤怒的样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递了过去:“刘先生,实不相瞒,我是禹州人,之前不小心得罪了宁王府的人,被他们通缉,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各位英雄,求一条活路。”
刘先生接过通缉令,只见上面印着周粥的画像,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赏钱也不少。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周粥的神色,见他眼神坦荡,没有丝毫慌乱,心里便信了七八分。
“原来如此,你倒是来对地方了。”刘先生把通缉令还给周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宁王府啊……听说他们最近要出兵平定我们?
不过他们也只能装装样子罢了。
越国律法规定,每个藩王只能养兵一万,就凭这点兵力,还想跟我们抗衡?”
周围的叛军士兵听到这话也纷纷附和起来,语气里满是不屑。
周粥心里暗道:原来叛军的底气在这儿,看来宁王府这次出兵,确实得小心些。他连忙顺着刘先生的话说:“是啊,宁王府欺人太甚,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能跟着各位英雄一起做事,是我的荣幸。”